除了海盗,谁还会打瀛洲的主意?
面对孙斌的疑惑,秦过嘴角含笑,捏着茶杯指了指北方。
孙斌立刻明悟,但脸上的神情却越发困惑:“殿下是说北胡?”
秦过笑道:“不错。”
孙斌不解,问道:“北胡人弓马立国,不习水战,怎会跨过大海去征讨瀛洲?”
“更何况,咱们与北胡乃是敌国,他们又岂会按照殿下的意思行事?”
秦过笑了起来,指着他说道:“孙参谋长,你这格局小了啊。”
“这天下哪有永远的敌人?”
“只有永远的利益!”
孙斌反复念着这两句话,瞬间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却又不甚清晰。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终于,他悟了!
“殿下,我明白了!”
“北胡之所以连年入侵,是因为草原上天灾不断,他们不南下抢掠就活不下去。”
“而大周当然不会任由他们侵略,所以双方才打成了世仇。”
“但双方交战的本质不是仇恨,而是利益。”
“如果殿下能帮助他们去瀛洲劫掠,以北胡骑兵来去如风、弓马娴熟的精悍,小股倭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大股倭人也追不上他们!”
“这样一来,北胡人抢到了粮食,就没有必要再来侵略海州,反而要借重殿下的船队。”
“我们从中经手运输,也能得到不少好处。”
“而瀛洲也因为北胡抢掠而不断放血,也会日渐虚弱。”
“一旦到达临界点,殿下便可以抽调大军,用最小的代价,以雷霆之势将其击垮!”
秦过赞许笑道:“孙参谋长果然天资聪慧,一点就透。”
孙斌汗颜道:“殿下谬赞,若非殿下指点,属下还被蒙在鼓里。”
“殿下才是真知灼见,一针见血啊!”
“哈哈哈。”
两人商业互吹了一会儿,孙斌最终把话题绕回了海盗王的问题上。
他说道:“不过,属下还是不懂,这与海盗王有什么关系?”
秦过叹道:“确实没有太大关系,但人生在世信义为先,我既然与他结为盟友,总归是要尽力救一下的。”
“更何况,他若真死在大周,只怕沿海的百姓们就要遭殃了。”
孙斌的瞳孔逐渐增大,难以置信地问道:
“殿下是说,颜四奇将海盗王交给朝廷,就是为了让朝廷杀死他?”
“然后再借着为海盗王报仇的名义,大肆进攻我大周海疆?”
秦过叹道:“当然,要不然他勾结倭人做什么?”
“颜四奇上位,本就根基不稳,底下人只是因为被他捏住了小命才乖乖听从。”
“若他即位之后便投降大周,你让底下人如何看他?”
“投降之后,便不可像往常一样肆意劫掠大周商船,他拿什么养活手底下那好几万人?”
“总不能指望他从此洗心革面,好好做生意吧。”
“那他还造什么反?”
“就算他没这个心思,那位瀛洲将军呢?”
“他帮颜四奇上位又图什么?”
“还不是觉得在瀛洲天下无敌了,妄图染指我大周!”
孙斌听完,脑海中不由得想到了沿海百姓被屠戮的惨象,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寒意。
他声音略微发颤地问道:“这些后果,难道宋奎没有想到吗?”
“还有他背后的四皇子,镇南大将军,这些人难道都没想到吗?”
“为什么还要押送海盗王去大周?!”
秦过叹了口气:“唉,我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但是……”
他的眼中流露出一闪而逝的悲伤,说道:“谁在乎呢?”
【谁在乎呢?】
这四个字恍如雷霆一般,劈在了孙斌的心上。
是啊,抓住海盗王,对宋奎和他身后的人来说,就是泼天之功。
海疆糜烂,就可以让太子和二皇子等人有借口插手海防,掌握更多的军队和权力。
至于朝中的衮衮诸公,或许能看出来,也或许看不出。
但反正死的都是贱民,轮不到他们头上,跳出来阻止反而会背上“通贼”的嫌疑。
孙斌用屁股想也知道他们会怎么选,真有仗义执言的人,也可不能站在那里,要么根本出不了头,要么早就被排挤出去。
大周立国两百多年,老大帝国百病丛生,从根子上就已经开始烂了。
【但是,谁在乎呢?】
忽然,孙斌朝秦过俯首躬身,深施一礼,说道:“殿下心系苍生,属下感佩无已!”
“孙斌虽才疏学浅,然愿竭尽驽钝,效犬马之劳,誓死追随,永不敢弃!”
在此之前,孙斌虽然也对秦过尽心竭力,但他更多的是看中了秦过的势,想要借机一展胸中抱负。
直到今日,他才明白秦过不但天纵英才,更是心怀天下的明主,这才真正归心!
秦过微笑着将其扶起,拍了拍他的手,指着远方说道:
“这大好天地,正是我等用武之地。”
“诚愿如君所言,永不相弃!”
……
送走孙斌,秦过一个人坐在窗边,心中百感交集。
不管海盗王年轻时做过什么,但他对秦过高低不错,也是秦过在这个世界最佩服的人之一。
如果有机会能救下海盗王,秦过不会犹豫。
但是,这一切真的能如他所愿吗?
天边的夕阳如同野火一般,将天空染成昏黄。
旧的一天结束,新的明天终将来临。
……
回到海州不久,秦过就收到了噩耗。
郑一龙与李昂的船队,遭到了颜四奇的埋伏!
李昂留在卧龙岛的内线被郑一龙策反,放出假消息。
以假海盗王为饵,诱使二人率领船队救援,却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二人救下假海盗王后,才发现这是一个圈套。
真正的海盗王早被宋奎暗度陈仓,送去了大周!
二人拼死突围,连老巢都不敢回,一路向北逃到了海州。
颜四奇不费吹灰之力就在实质上统一了四海。
只是他明面上已经接受了朝廷的招安,暂时没有以海盗王自居。
但秦过知道,他现在等待的,只是海盗王殒命的消息。
东海县的军营大堂内,郑一龙和李昂都一脸颓丧。
这一仗他们损失惨重,加起来也不就剩下十几条大船,一千多老兄弟。
李昂哭丧着脸,语气中充满绝望,问道:
“殿下,咱们现在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