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立在宫门里,后背是一片灰秋的天空。
山雨欲来风满楼。
沈清歌双瞳一紧,漫漫的雾霭又笼上心头。
“臣妾拜见陛下。”
她站起来,刚想跪下。锦和身后跟来的宫女便径自走上去接过了她怀里的婴孩。
沈清歌瞬间有些走神,只觉得手中一下子空落落的,竟有些空冷。
“太子呆在皇子所好好的,德妃何故不经上奏就带太子离开。”
言语中,有些责怪之意,还多了些君臣之礼。
“臣妾视淑妃如姊妹,她的孩子自然也是臣妾的孩子。更何况淑妃死前托孤,臣妾关心太子自然是臣妾的职责。陛下如此说来,是在责怪臣妾多此一举?”
“哼。”
锦和轻笑一番,口气中充满了冰冷的调侃:“德妃同后宫妃嫔亲如姊妹,朕又岂会不知?后宫妃嫔,说是姊妹,实如对手。行差踏错,便涉及性命。当然,不仅仅是后宫,朝堂之上亦是如此。德妃认为朕说得可对?”
“陛下从何处听来了闲言闲语,才如此对臣妾说话?”
沈清歌上前一步,双眉蹙起。
“你自是不必忧心这些,你只管对你所作所为心里有数便是。”
锦和也不多让,正视眼前的女子。
漆黑的瞳仁,是沈清歌永远都看不透的深渊。
“陛下此言何意?”
“你还不懂?要朕挑明了说?那就没意思了不是。”
“陛下的意思是臣妾所做的一切都是违背了陛下的意思?那么陛下可知,臣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谁?陛下你……”
“为了朕?”
声音一颤,他激动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半夜同男人私会也是为了我?借机打压幽嫔也是为了我?你为什么不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你的野心?”
“沈清歌,你什么时候连说谎也这么在行了?还是你本性就是如此呢?”
她只觉得胸口有一处地方像裂了个口子一般,深秋的风就这样无孔不入地从内向外冻得她刻骨铭心。
男子决然地摔袖离去,只留下修长的身影在宫门前的那条道路上渐渐消失。
“来人!给本宫召婉嫔过来!”
清德宫。
“婉嫔见过德妃娘娘,祝娘娘福泽延绵。不知娘娘传召德嫔前来,可有急事?”
婷婷弯下腰身,还是那张清水出芙蓉的面庞,“出淤泥而不染”。
沈清歌冷笑道:“有你在陛下身边,本宫何来的福泽?”
“娘娘?”
单纯的目光似乎在宣告沈清歌的话中话对于自己来说是无效的。
“妹妹人前人后各不同的嘴脸,连本宫都被你瞒在鼓里。看来妹妹的功夫真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婉嫔不知娘娘所指为何。”
面色毫不更改。
沈清歌没想到她临场如此镇定,以前真是小瞧了眼前的人。
“本宫不妨开门见山:想必上次夏曲幽的事情,你已经猜测到几分。没错,本宫是利用两支银钗离间了你们所谓的‘姊妹之情’。不过如果没有本宫,你以为你们会得到陛下宠幸?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虽不算‘只手遮天’,但要遮住一两个人的头顶,让她不见天日也绰绰有余。”
“本宫既然能扶你们起来,自然也有本事把你们压下去!若是一心一意地伺候陛下,封妃封嫔自然是不在话下;若是存有二心,夏曲幽还有皇后就是你们最好的典范!”
……
“娘娘。”
“落竹,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沈清歌摘下耳上的饰品,看向镜中的女孩儿。
如今,能够同自己心神相连、给自己出谋划策的人,也只有她了。
“娘娘,今日有些冲动了。”
落竹说道。
被皇帝质问之后怒气冲冲地召来白宛清问罪,冲动意气,实在不像是沈清歌平常的作风。
“我也知道,事后心中也有些自责。”
“娘娘其实可以再获圣宠,何必起正面冲突呢?”
落竹摘下她头上的金钗,捋过珠滴,一丝不苟地摆在镜台上。
“再获圣宠?”
沈清歌有些失落地一笑。
“落竹,你不明白的。当初我逃离宫中,路上遇到皇后同丽妃的派出的人,争执之下滑了胎。再无生育的可能了。”
“娘娘……”
落竹抿了抿双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难怪今日她抱住太子的神情,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沈清歌想要亲自抚养太子,除了像皇后那般,利用太子巩固地位,还有一部分恐怕也出自自己无所出的遗憾。
“娘娘,奴婢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娘娘得偿所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