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飞听着五个人的高论，内心感受波澜起伏。
刺杀内藤，终结鬼子细菌部队作恶，那就是当前最重要的任务。
他的目光不止一次掠过顾文章的脸，对方专心致志地与其他四人交谈，似乎已经忘记了刺杀白老大、争夺内藤小次郎人头这两件事。
这几个人反复说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
其实，抗日救国的重任，究竟应该站在谁的肩上，每个人都清楚。
这些人高谈阔论，闭门不出，济南发生什么都跟他们无关。
既然这样的话，他们又有什么脸面谈论这个话题？
“年轻人，我们敬你一杯，祝你去北平一路顺利，手到擒来。”
五个人同时举杯，洪飞这才明白，顾文章跟这些人才是一伙的，已经把洪飞即将做的事全都告诉了他们。
他有一种被人背后出卖的感觉，但脸上不动声色，还是举起了酒杯。
顾文章感叹：“自古英雄出少年，洪飞，像你一样的年轻人还是太少了。”
铁胆老人笑起来：“没错，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说的就是你们这样的年轻人。”
“我们都老了，面对满目疮痍，山河破碎，根本没有办法，所以说，我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年代。”
面白无须的老人低声感叹：“没错，只有年轻人，才有壮志报国之心。”
“有人说过，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那才是真正的英雄气概，少年狂傲之气，从这几个字上，就体会到淋漓尽致。”
几个人一起点头，他们都知道那句话，出自八方面军周军师口中。
天下抗击日寇的滚滚洪流之中，那位周军师才是西北中流砥柱。
几个老人又问起洪飞下一步的行动，洪飞此刻心里并没有计划。
他的目标就是刺杀内藤，但究竟怎样才能得手？
所有细节，都得一遍遍推敲，不可能一拍脑袋就决定。
他只知道，假如在廊坊那边混入火车，就很容易得手。
从廊坊到济南有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可以从车窗翻出去，跨越几节车厢，到达内藤乘坐的那一节，再跳进去刺杀。
整个计划，想象中很完美，实际上实施的时候，一定是破绽百出。
他又说了自己的打算，顾文章摇着折扇，微笑不语
“年轻人，不管是从廊坊还是丰台上车，恐怕都很麻烦，那是日本鬼子进京出京的大本营，不知有多少人驻扎在那里。”
“想想看，就连南方军和八方面军，都不在老虎头上拔毛，你凭什么这样做？”
这一番话，似乎否定了洪飞刚才的计划。
可是，洪飞打定了主意，不管如何，都要拼搏一次，哪怕是中间出了岔子，他也尽力了，对自己有所交代。
顾文章摇了摇折扇：“四位前辈，总得想办法让洪飞完成这件事，否则，内藤小次郎这个人诡计多端，他研制的那些细菌武器让人闻风丧胆，这种人早就不应该活在世界上，对不对？”
铁胆老人点头：“没错，这是全中国的事，如果任由这些日本鬼子欺负老百姓，我们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大清朝灭亡之时，我们自以为天下大势已去，以后将是群魔乱舞之年代，真想不到，没有死在其他军阀手上，却被日本鬼子抢占先机……”
说到愤慨之处，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吓了洪飞一跳。
“年轻人，你想一想，韩长官真是无能之辈，原以为他在黄河岸边借助天险，能够狙击日本鬼子，至少不让他们过河，保住山东大好河山。”
“可实际上，他都做了什么？带着手下虾兵蟹将逃跑，把所有老百姓都扔在这里，这样的人活该枪毙！”
提到韩长官，几个人的情绪似乎有些低沉。
顾文章点头：“没错，临阵脱逃者，斩！”
“古代名将一向如此，老韩这件事做的不地道。”
“当初少马爷曾经告诉他，一定要守住黄河，把济南城所有的兵力调动出去，沿河死守。”
“实在不行，暂回浮桥和铁路桥，真不知道这家伙想干什么？”
洪飞知道那段历史，大概整个济南人都知道，韩长官一生有名，就是因为这件事骂名千古。
“年轻人，你的确与众不同，能够坐在这里听我们讲故事。”
“送给你一句话，人不风流枉少年，少年风流疾风流。”
“你完成了这件事，将会名震天下。”
“从此以后，华北江湖拥有你的一席之地。”
“我们几个老家伙，一定会把你的事，传播到全世界，有华人的地方，放心去干吧！”
洪飞并不觉得自己干的事有多么伟大，他只是觉得，内藤带领的那支部队，祸害了东北人，只要他还有三寸气在，就一定要报仇。
最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顾文章听信日本鬼子安排，杀白老大明明是日本鬼子的人。
但现在坐在这里，谈论天下大事。
这很明显，站在中国人这一边。
他看着折扇上“流水不争先”五个字，就觉得顾文章同样深不可测。
如今留在济南城的每一个人，大概都有几百个心眼，八面玲珑，千变万化，每个人都比他强。
可是，他有一颗除暴安良之心。
“洪飞，好好想一想，到底有多少人想拿着十万大洋？”
“这些人一开始是你的朋友，因为他们同样想杀内藤，到最后，就是你的敌人。”
“一旦得手，谁得到那颗人头，谁就是天下第一刺客。”
顾文章剖析这件事的利害得失，非常有道理，洪飞不得不服气。
毕竟，他们是老江湖，做任何事情，都能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比他强几百倍。
“顾先生，我知道了，如果有一天我失手了，不管落在谁的手里，都不会说今天的事。”
四个老人一起哈哈大笑：“年轻人，我们四个人一起来，一起走，彼此作证，天衣无缝。”
“如果我们说今天没有见过你，那你不管怎么污蔑我们，都不可能成功。”
“所以说，朋友多了路好走，你最欠缺的就是这一点。”
洪飞点头同意，他最大的好处就是从善如流，在济南的每一天，都能学到崭新的东西，让自己变得更聪明。
他其实一直想问顾文章，为什么必杀白老大？
那件事本来不用发生，顾文章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完成此事，到底有什么用意呢？
这些话，看来只能换一个场合再问。
只要有机会从北平活着回来，他一定抓住顾文章，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跟白老大作对的人，通常只有这一种下场。
六个人吃吃喝喝，高谈阔论，一直到了凌晨两点。
顾文章轻轻收起了折扇：“四位前辈，你们告诉我，凌晨两点才说出那个秘密，现在我已经等到这个时间了，是不是该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