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生死未卜，何必去毁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宋清月拗不过他，就独自上了床，两个人第一次一个床上一个床下地聊着天。
周辰玉跟她说了自己的境遇，说了静娴公主刚刚薨殁，自己可能要被将军府作为替死鬼推出去。
宋清月哽咽出了声，刚刚成亲一天，就要面临着分离，她真的很喜欢眼前这个少年郎。
桌上红烛闪烁，留下了一道泪痕。
周辰玉安慰她：“你别怕，我就是死，也把你的一切安排好，以后你想离开，或是想重新嫁人，都不会有人干涉。”
周辰玉唇角带着笑，眼里有了一层薄雾，他不怕死，却怕这个女孩在他眼前哭。
“我写好了和离书，就放在抽屉里，我答应把你接出宋家，我做到了，你也是自由身了。”
宋清月忽然跳下床，把抽屉里的和离书撕个粉粹，“我不要和离，我嫁了你，就是你的人。
我不只是要离开宋家，还要彻底冠上你的姓氏，你究竟明不明白？”
周辰玉披了衣服起来，看那个小姑娘光着脚站在地上，他把她抱回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我没这个福气。”
周辰玉眼睑低垂，自己该怎么说，其实自己是个女人的芯子，又有个男人的身体，该怎么办？
还有，自己都不知道该姓什么，这个傻丫头，能冠哪个姓氏。
“那你答应我，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努力活着，好不好？”
小姑娘眼里噙了泪，看得周辰玉心里一软，“我答应你。”
三朝回门后，周辰玉和宋清月就被接回了将军府。
他改名陈玉，并为他开了祠堂，上了族谱。
对外声称，是陈将军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如今寻了回来，记在了嫡母名下。
陈扬的事已经把将军府推到了风口浪尖，陈玉的回府更是在上流的圈子里，掀起了不小的浪潮。
陈将军和夫人为周辰玉开了家宴，真的只是家宴，只有他们三个人，连个丫鬟小厮都没有。
三个人谁都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喝酒。
气氛有些凝重，几个人都微醉了，有些话只有醉了才好开口。
陈夫人脸上浮了一层悲伤，她看着周辰玉那张跟扬儿一样的脸，多了几分怜爱。
陈扬她养了十八年，早有了比血浓于水更深的感情，若是，当年没有丢弃这个孩子，是不是对他也有一样的感情呢？
如果真的要舍弃一个，她又会选择留下哪一个呢？
夜色已深，屋里的宋清月肯定还睁着大大的眼睛，等着他回去。
周辰玉先开了口：“我知道你们接我回来，是另有目的。
其实，我该为我还有利用价值，感到骄傲。”
周辰玉眼神平静，他又接着道：“血缘上，你们是我的亲人，有什么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就当是，就当是我报生身之恩吧！”
陈夫人一下子给他跪了下来，“玉儿，你别怨我们，我们也是实属无奈，皇上要杀了扬儿，那是娘的心头肉啊！”
周辰玉脸色惨白地笑了笑，“我有什么资格怨，被推出来就是来受死的。
别说是要给公主殉葬，哪怕是，你们要我割肉还母、剔骨还父我也得还。”
周辰玉的声音很轻，轻得好像怕吓到了这安静的夜色。
陈扬是夫人的心头肉，那自己呢，若是爹爹还活着，是不是也把自己捧在手心呢，是不是危急关头，拼死也要护住自己。
宋清月隐在暗处，看着那个她想过一辈子的人心疼。她本来该哭的，可是最后却只剩下了笑。
既然都那么想周辰玉死，为什么不在十八年前掐死他，最起码，那时候他没有知觉，不用面对这么多痛苦。
宋清月不受控制地流出了眼泪，她一句话也不说，撸下手腕的镯子就向陈将军的脸上砸去。
周辰玉看到宋清月出现后，愣了一下，刚刚要开口打招呼，就看到一个手镯朝着陈将军飞了过来，然后‘砰’的一声砸在了他的脸上。
紧接着，宋清月的声音就响起，是歇斯底里地大吼。
“陈磊，你还是个人吗？陈扬是你的儿子，周辰玉难道不是吗？你是怎么做人家父亲的？”
砸在脸上的镯子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周辰玉也看清了站在他面前的宋清月。
没有多少时间了，他不想看到宋清月在他面前流泪。
他让宋清月先回去，他还有关于宋清月的事没有提，他得趁着现在，给这个傻姑娘多争取些福利。
陈磊没有发怒，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也许，他真的不配为人父。
周辰玉看他有些狼狈，掏出袖子里的手帕递了过去。
陈磊没有接手帕，而是趁着醉意，把周辰玉一把抱住，周辰玉身子一僵，把手缓缓地放在了陈磊的背上。
陈夫人拉着宋清月悄悄退了下去。
周辰玉渴望汲取此时的温暖，他没有推开陈磊，他也需要父爱，哪怕暂时的。
他鼻子有些发酸，说出的话有了颤音，“我可以顶替大哥去死，也请父亲照顾好我的妻子。
我会给她写下和离书，她要是想留下，请给她一份温饱，若是想出嫁，父亲也不要拦她。
到时候，麻烦父亲替儿子给她准备一份嫁妆。”
他第一次叫陈磊父亲，但也是最后一次，就当为了宋清月。
他眼圈发红，却笑着说：“以后就让大哥顶着我的名头活下去，我走了以后，是生是死，都不再是陈家的子孙。
我这一生，只有一个名字——周辰玉，还望父亲成全。”
他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给陈磊磕了三个头，从此，将军府的一切都再与他无关。
陈磊掩面，泪水从指缝里一滴一滴落下来，“我答应你。”
回到房里，宋清月早躺下了，他打开地上的铺盖卷，躺了进去，愣愣地望着宋清月留给他的后背。
两个人再没说过话。
陈将军安排的很快，第二天周辰玉就跟着他去了天牢，陈扬真的跟他长得很像，像是一个人一样。
时间很紧迫，狱卒在一旁紧张地催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