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皇帝和皇后离开之后,百官也纷纷离开,偌大的太师府,烧的烧没了,空旷得让人心惊胆战,总觉得像是荒野之地,没了生气。
没了太师的太师府,烧了半边的太师府,还算什么太师府呢?
以后,只剩下太尉府。
这两日陈赢都得忙着出殡的事情,倒也给了很多人喘息的机会,洛似锦正是这么个意思,所以来了这么一出,给陈赢找点事做,他就不会满大街乱跑,到处抓他洛似锦的人。
如今,正好。
明泽殿。
裴长恒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路过了街头,忽然想起了些许事情,让夏四海去买了点松子糖回来,其后才慢慢悠悠的回宫。
“皇上?”夏四海有些担心,“太尉大人似乎……很伤心?”
裴长恒坐在院子里,多呼吸新鲜的空气,人也会变得精神一些,不至于闷着难受,“伤心只是暂时的,现如今整个陈家都落在了他的手里,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真正的伤心的应该是皇后吧?没了父亲,没了太师府,她如今就只剩下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皇后娘娘她……”夏四海有些犹豫。
裴长恒转头看他,“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吞吞吐吐,有什么事情瞒着朕吗?”
“皇上恕罪,奴才不敢。”夏四海慌忙行礼,“奴才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裴长恒眯起危险的眸子,“四海,朕恕你无罪,你该知道的,朕不希望身边的人有诸多的隐瞒,如今朕的身边只有你和刘洲还算稳妥,其他人便是一个都信不过的。”
“皇上恕罪,奴才只是……只是之前问过了太医,太医说皇后娘娘的肚子好似偏小。”夏四海斟酌用词,“奴才又问,是不是皇后的饮食不精,所以导致了皇子成长不够利索?”
裴长恒心下一紧,“胎儿不太好?”
“太医说有这个可能,但皇后娘娘的饮食素来有专人照顾,按理说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除非是娘娘本身就有问题。”夏四海继续说,“太医的意思是,皇后娘娘的身子不太好,这一胎会格外辛苦。皇上也是知道的,此前娘娘有孕又小产,究其原因是因为中毒……”
且,是魏逢春下的毒。
“那毒损伤了皇后娘娘的根基,是以此番有孕就会导致各种问题。”夏四海叹口气,“娘娘有孕以来,便是各种身子不适,皆源于此。”
裴长恒深吸一口气,“是春儿下的手。”
但,春儿也赔上了一条命。
还不够吗?
“另外便是,娘娘忧思过度,这也是胎像不稳的缘由之一。”夏四海继续说,“奴才问过太医,太医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其他委实没办法。”
裴长恒不说话了,裹了裹身上的披风,似乎是有些冷。
“皇上身子刚刚恢复些许,还是回寝殿歇息吧,莫要在这里吹风。”夏四海忙道。
裴长恒也不逞强,默默的站起身来往寝殿内走去,“你继续说吧。”
“是!”夏四海搀着裴长恒,边走边开口,“小皇子可能会胎中不足,但最后还是得看生产之后的状况,所以太医也不敢太过肯定,万一有所意外呢?”
裴长恒扬起头,狠狠闭了闭眼,“一定要找到珏儿,明白吗?”
这些小皇子,一个两个的都不争气,宫里的孩子难将养,如今看来唯有裴珏才是天命之子,天之骄子,其他的……都没这个福气。
饶是养在宫里的,陈淑容所生皇子,如今也是枯瘦如柴,好几个乳母精心养着,却也是乱成一团,实在是不好养。
小家伙,瘦得跟猫儿似的,倒不似裴珏……
许是魏逢春以前身子骨康健,又是乡野长大,裴珏从小就精神,跟现在这些皇子全然不同,只是可惜了,若是自己没当这个皇帝,又或者是,魏逢春出身名门的话……
然,世间没有如果。
裴长恒躺在了软榻上,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朕的丹药呢?”
“老奴这就去拿。”夏四海赶紧去拿丹药。
待服了药,裴长恒长长吐出一口气,好似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朕歇一会,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你退下吧!”
“是!”夏四海行礼,当即告退。
寝殿内很是安静,裴长恒很快便陷入了睡梦之中,只是这梦里光怪陆离的,实在是让人睡不安稳,梦里好似回到了当年的村子。
大火起,到处都是厮杀声,到处都是哀嚎。
每个人都想求生,每个人都想往外跑,可刀剑无眼,一刀一剑劈下来,让人无处遁逃,鲜血弥漫,血流漂杵。
鲜血沿着坡道不断的流入了河水之中,惹来不少鱼儿,那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数日不曾消散……
尸体被拖走。
家破人亡。
一把火,烧了干净。
什么都没了。
裴长恒不断的翻滚,不断的挣扎着,好似有无数的手不断的伸过来,他们都在索命,一声声的哭嚎,一声声的诅咒,那么多人,那么多条命!
屠村!
屠村!
这些人都曾经对他有恩,可他呢?
一朝飞龙在天,便将所有人都踩做了脚下的泥巴,让所有人都死在了他的屠刀下,哪怕那不是他下的令,也是他默许的。
在所有人眼里,在他自己看来,那就是他的污点,而不是他的来时路。
哪怕他口口声声爱着魏逢春,到头来也不过是视她为耻辱,那些粗茶淡饭的日子,还有裴珏,都是见证了他最不堪的过往,是他想抛却的过往。
可是……
可是他后悔了。
闭上眼睛,就是鲜血和人命,是他们在求饶,一直在午夜梦回中出现,一直在哭,他快要疯了,快要承受不住了……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