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还差多少钱？”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要当行长吗？还差多少业绩？”王大哥问。
我忍不住笑：行长哪有这么好当的？我拼老命也就是争个副行长，还要看综合考核的分数，您们愿意花宝贵时间，去我们行开个户，别说存钱，不存钱都是给我大面子了，我感激着呢！
“只要有一分希望，就不放弃百分努力。”黄老板说，然后，主动伸出酒杯，跟我碰了一下，“业绩方面，差多少达标？
我说：大概5千万。
黄楚江就说了一句：放心吧。
然后就当没事一样，跟柯峰说着其他事。
我也没怎么放心上，这些年，跟着丁贸原见客户，见到太多口头应诺转身就忘的大老板，从最开始的想不通，到现在的心平气和。
“钱没到账上，一切都不算账，哪怕你搭上再多茅台。”丁贸原说。
请客吃饭的花费，行里有很少一部分的报销，但实际上，大部分还得自己花，好在我一直跟着丁贸原，客户的单，一直由他买，如果出去调研，一般都是客户请。虽然有不少机会可以拿到客户的好处，但我从来不拿。
“你要是盯着眼前小利，就早点滚蛋，不然迟早得吃官司。”丁贸原说。
丁贸原看起来是个年轻气盛的银行家，但颇有情怀，对全球大势洞若观火，对新兴行业保持高度敏感，对手下敢任敢用，要是手下真干砸了，也敢承担责任。
“给你10瓶茅子。”上次在年度优秀员工表彰会后，丁贸原突然对我说。
我当然懂，这十瓶茅台，就是给我争做支行副行长的一块垫脚砖，怎么用？什么时候用？用了有没用，全看天时地利人和了。
第二天，我刚到行里，大堂经理就告诉我，有位姓黄的客户等我，刚走进贵宾等待室，就看到黄楚江，说：丫头，我来开个账户。
在我们湖北，这种称呼，是一个人打心眼里认可你。
“黄总，这么早？”我有点惊喜。
“下午还要见客户，明天一早得赶回去，怕时间来不及。”黄楚江说。
我很感动，赶紧找来工作人员，还特意交代，找了张很多8的卡号，很快就把开户手续办了，黄楚江拿到卡，匆匆走了。
第二天，黄楚江的账户，进了1千万。
第三天，进了3千万。
第四天，进了1200万。
跟着，对方就用手机银行，操作成大额定期存款。
我被这白酒老板的阔绰和仗义，惊得目瞪口呆！
……
范进刚在两个月约定期前的10天，给我发了一条微信，提醒到了时间，他就上门拿款。
我心里又痛又空。
痛的是，秦子谦依然没消息，空的是，可能真要失去赖以栖身的房子了。
好几次，我蹲在秦子谦的保险柜前，细细端详它，它半人高，黑色漆面，厚重笨拙，除了数字密码区，和把手区，其它混然天成，我试着用秦子谦的，我的生日，门牌号，手机号去试密码，都打不开。
我甚至试了20年前，汉正街那个帮我的叔叔留的手机号的前中后几串数字，当然还是打不开。
这黑色保险柜，犹如我对曾经对秦子谦，简直一无所知。
有过短暂想法，请个开锁的，把柜子打开，将里面的珠宝交给范进刚。但一种莫名的信念占据上风——子谦一定还活着。
我们俩在一起几年，我数次看过他开保险柜，但我从不关心他的密码，就像我从不看他手机，不追问他的行踪，不关心他心里有没别的女人一样——尽管有时候，我看到他和女客户聊得开心，我心里吃醋，但我会装作毫不在乎。
秦子谦刚失踪时，工作室的廖宝智，隔三差五还会主动跟我联系，汇报工作室的情况，告诉我新接了什么镶嵌单，卖出过什么成品，房租开支了多少。到第二个月，就很少联系了。
我也知道，现在珠宝镶嵌也不好做，我本身对珠宝业不内行，让他自己拿主意，等秦子谦回来，报总账。
想到这么久都没去工作室和廖宝智打照面，我决定周五去看看。
廖宝智30多岁，个子高大，憨厚质朴，乍一看，像北方人，却是地道广东韶关人。学的专业是服装设计，后来却莫名其妙干了珠宝设计。
我对他的印象一直不错，肯干，踏实，有设计才能。
工作室的门敞开着，里面又乱又脏，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明净和富贵感，空气中迷漫出浓浓的方便面味道。进门柜台里的各类首饰，全都蒙上一层灰，像是夜市地摊上才几块钱的廉价货。进门一眼就能看到的落地窗帘，一头掉下来。茶几上是脏脏的茶杯，和散落的零食。
廖宝智歪在会客厅的沙发上酣睡。
我不由得皱起了眉，用力敲了敲桌子。
廖宝智揉揉眼睛，蹭地站起来：老板娘？你怎么来了？
本想责备的话，强忍着收了回来，说：来看看你，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廖宝智拿了一瓶矿泉水过来，拧开，递给我：不辛苦，就是没生意。
“意料之中，”我避重就轻，“不是还有一个同事吗？”
他上个月就走了。
怎么没跟我说？
我怕你忙。廖宝智解释。
“圈内人都知道你小廖重情重义，虽然秦子谦暂时不在身边，但你把工作室做得很好。”我故意给对方脸上贴金。
这两年生意一直不太好。他有点难为情地说。
听说宝石还一直涨价？
“是啊！越是高端的就涨价，廉价的跌价，真是越有钱的人越有钱，越没钱的人越没钱。”廖宝智感慨。
“对，我一个做名表的朋友，手上的名表，前几年暴涨，去年一年时间，有的表都跌一半价钱了。”我说。
那损失大，我们这种小生意还好。
“是吗？那把这两个月的账，给我看一下？”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