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有了经验，妈妈说我笨，傻的时候，往往是我做错事，或是给她添麻烦的时候——比如我掉进水里；比如我不小心把手按到她的肚子让她疼；比如我情不自禁唱歌吵醒了婴儿；比如我不小心把饭碗打烂了……
所以，我尽一切可能，不惹妈妈不高兴。
有一天，我说我要上学。
妈妈说，你太小了，才5岁，学校不收。
我说我要上，我喜欢小学课本，我还会做上面的题。
我天天吵着要上学。
有一天，爸爸带我去见一个叔叔，跟那叔叔一起吃饭，叔叔很和蔼地问了我一些问题，我都回答了。
很快，我就上小学了。
我是8月满5岁，9月上的一年级。
全家人都交待我一件事：小学生了，要好好学习。
这一点，我毫无异议，从小时候起，我就知道，自己的事得自己管。
爸妈太忙了，他们根本没空管我，爸爸跟妈妈说，再过两年，生意再做大点，买辆更大的车。
妈妈让爸爸别太累，可从来不说他不在家时，她自己多累，每次都是奶奶骂她要钱不要命，累死活该，爸爸才心疼地看妈妈一眼。
工人们还是和我家人一起吃饭，总一大桌子，因为不是沾亲就是带邻，大家热火朝天地聊着说着，有人帮我夹菜，有人给我零食，有人带我玩，更多人夸我聪明，捏捏我脸蛋，然后叹息：这孩子……，真乖。
我慢慢才理解到，这意思是：你长得不好看。
有时候，我照镜子，看着里面的自己，想到自己又蠢，又傻，还不好看，难过极了。
奶奶已经没时间打纸牌了，因为家里来客越来越多，要给客人做饭，供应茶水，打扫前门里屋后院，还要照顾婴儿。
妈妈更忙了，要管果园，菜地，工厂，还承包了一个鱼塘。
有一天，我回家，看到好多天不见的爸爸，但我还是不高兴，因为我文具盒被偷了。
我叫：爸爸。
爸爸看着我：嗯？
文具盒被偷了。我惭愧地说。
让你妈买一个。爸爸说完后，匆忙出门。
我进房间，想跟妈妈说文具盒的事，但是想到，可能又会被说蠢，又怕了，正犹豫，奶奶抱着哭闹的婴儿进了房间，我自觉地回到自己卧室，翻出存钱的袜子，我的压岁钱和零花钱都在这里，足够我买文具盒了。
第二天，我在学校门口，买了一个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文具盒，又补充了新铅笔，新橡皮。
过了一天，新铅笔又不见了。
我只好跟妈妈说铅笔掉了，妈妈让我下次小心点，买了新的给我。
再过一天，新铅笔再次失踪。
我想，要解释这只铅笔不见，可能要牵扯到之前的笔，那样又添麻烦，就忍住不说了。
我用零食——妈妈给的两只小桔子，换了同学的新铅笔。
那个贼发现怎么偷，我都不声不响，忍气吞声，就消声匿迹了。
旧烦恼去了，新烦恼又来了。
我个子虽矮小，可长着一头密软黑发，妈妈总帮我扎两个长马尾，编成辫子，把发尾卷进发根处的橡皮圈里。
每天放学回家，就有一个很高大的叫小柱的男同学，插队在我背后，将我扎进发根的发尾挑出来，在手上绕一圈，一边扯一边说：小不点，辫子长，哭哭鼻子叫叫娘。
同学们听了就大笑。
第一天，我忍了。
第二天，小柱又来拉我头发，我还是忍了。
第三天，下着小雨，我撑着伞，队伍刚走出校门没多远，小柱又插队
到我背后，他的手还没碰到我头发，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和勇气，就像突然有一个大力天神附体了一样，我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猛的一推，小柱站立不稳，倒头栽进路边臭水沟去了。
同学们全都惊呆了。
我全身发麻！
小柱挣扎着从臭水沟伸出手，可他又臭又脏，没一个同学肯拉他，等他终于爬上来，站在我面前，盯住我时，他身上的黑泥水还在“哒哒”往下流。
我狠狠盯回去。
小柱突然眼光转到一边，狠狠地说：你等着。
然后，他走到队伍后面去了。
这时，我才感到自己的腿在发抖，紧握的拳头也在发抖，我不知道对方说“等着”是什么意思？心里开始害怕起来。
回家，我想告诉妈妈小柱的事，但想了想，妈妈没空管我，爸爸更没空了，说了还给他们添麻烦，还是不说算了。
第二天，我不想去学校，因为我怕被小柱揍。但我从来没逃过学，连迟到也没有，还是咬牙出了门，走了一小会，又跑回家，从抽屉里找出一只折叠小刀，藏在文具盒里，又觉得拿出来时不够利索，便换了一条有兜的裤子，把小刀放进裤兜里。
我紧张了一整天，好在，这一天小柱没找我麻烦。
第二天没有。
第三天也没有。
就在我放松了对小柱的警惕时，那天下午放学，我拐到厂里，想去看爸爸有没回来，小柱天兵神将一样突然跳出来。他坏笑着，伸出肥大的手，来拉我辫子，我退后一步，他跟进一步，突然，他伸出右手，扭住我左肩膀，左手扯我辫子，我从裤兜里掏出那只小水果刀，还没拨出刀刃，就被他扭住我手腕，一把抢走了。
我跟他的个子，实在是相差巨大，就在我被他放倒在地，要挨打时，小均跑来，用手中木棍狠命打了小柱的手。
小柱吃疼，放开我，大声吼她：你为什么打我？
小均说：你敢欺负遇嫣，我就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