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峰电话约我,带小孔雀到深圳儿童乐园去玩,因为孩子们马上开学了。
听说小孔雀已被生母接走,他很意外。
嫂子说:遇嫣,好一段时间没聚了,趁你现在自由身,聚聚更好。
我把给小孔雀买东西时,顺便给柯峰孩子买的玩具和衣服带上。到了儿童乐园,只见阿姨带着两个小宝在远处玩,柯峰和嫂子坐在草坪上等我。
我简单复述了汪秀丽接走小孔雀的事。
柯峰突然说:你有没想过?这个女人,这么多年,再难也没把孩子送来,为什么在秦子谦放出消息,要卖那颗失而复得的蓝宝石,才把孩子送来?她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什么意思?”我不解。
柯峰说:你不是说汪秀丽做珠宝业很多年吗?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在圈内人那里得知,秦子谦那颗失而复得的贵重珠宝的消息,故意把孩子送来,目的是为了得到秦子谦的财产。
“哦?”我不以为然,“可是为什么她又把孩子接走了?”
目的达到了呀,向众人无声宣布——包括你,孩子的爷爷、奶奶,他秦子谦有个亲儿子,他的财产是他儿子的。
我感觉脑子转不过来:有这么复杂吗?
“你把人想得太简单了。”柯峰说。
沉默半晌。
我只好转换话题:是不是打算复婚了?
“已经复了。”柯峰笑。
哦?虽然料定他们会复婚,但没想到这么快。
“40多了,有钱没钱,要脸没脸,你嫂子还不嫌弃我这穷光蛋,我还不烧高香嘛。”柯峰笑说。
嫂子多好的人啊!我说。
“是啊!好人,”柯峰点头道,“经历这一劫,众叛亲离,只有她,肯拿出所有,帮我渡这难关。”
柯峰的老婆身材纤细,个头娇小,眼大鼻挺,遗憾的是,脸上有不少雀斑,也可能是带孩子太累,没睡好,双眼一年四季总是浮肿,她也是湖北人,不管什么时候看到我,总微微笑着。
以前两家人一起聚时,她总忙着哄孩子,偶尔加入话题,只是附和说两句,没任何存在感,与其说她是柯峰的老婆,倒不如说,她更像个全职妈妈。
那一次,我非常坦率地告诉柯峰,自己根本无法爱上他,以后也更不可能时,柯峰没多久就结了婚。
结婚当天,他把新娘子晾在家里,自己出差去了北京。
回来后,嫂子听到了一些流言,要离婚。
两家人都劝,再磨合磨合,实在不行,再离。
柯峰本来就是为了完成任务结婚的,当然能忍。
嫂子性情温和,也忍了下来。
可能是双方对婚姻期待都不高,柯峰本质上又是个忙事业的人,责任心很重,况且人又帅,又会赚钱,两人倒是越来越好了,然后生了这对双胞胎。
成年人的聪明之处,就在于懂得明哲保身,后来柯峰一家人,和我跟秦子谦一起聚,也从来不说多余的事。
所以,在嫂子和秦子谦的印象之中,我们就是老乡,很早就认识,至于怎么认识,也不会特意提起。
孩子一岁多的时候,家里请了全职保姆,嫂子有空跟姐妹们聚一聚,聊着聊着,总觉得柯峰心里还有别人,旁敲侧击,又回顾两人交往,认定她只是他信手拈来的结婚对象,各种吵各种猜,又正逢柯峰事业不顺,心情不佳,两人一气之下,分割了财产,离了婚。
因为孩子一人一个,但柯峰没时间带,嫂子就两边跑,银行追加柯峰的抵押物,以及担保出事,他不得不四处筹钱,还不得不讨要亲戚朋友以前借他的钱,把身边的亲戚都得罪得差不多了。
他那个时候,完全没想到嫂子会带着孩子回到身边,不仅把属于她的房产给抵押,帮他还银行的钱,还帮他在亲友那里借了一大笔款子。
不说柯峰,就是我,也为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的大气和侠义给折服了。
“带孩子累不?现在轻松了吧?”嫂子过去给两个小孩叮嘱了几句什么,又过来坐下,笑问。
许是精神好,或者是要复婚了,嫂子比以前显得年轻漂亮多了。
“带孩子太累了,真佩服你,不知道你是怎么把双胞胎带大的。”我说。
“佩服你是真,一个姑娘,工作这么忙,还帮子谦带孩子。”嫂子微笑说。
我把视线从一个像小孔雀一样的孩子身上收回,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柯峰忍着烟瘾,哈欠连连。
突然,嫂子问:你读书的时候,家里是不是开过很大的商店?
“是啊!你怎么知道?”我问,看了一眼柯峰,难道是他向嫂子坦白了,我才十几岁,就和他相识了?还是他那帮兄弟说漏嘴了?
柯峰毫无表情。
“假期带孩子回老家嘛,有一天到我堂哥家去玩,他也是当兵的,闲聊我们县城一些人,他说你爸真是了不起!”嫂子说。
“他有什么了不起?”我撇嘴说,如果别人不提起来,我都想不起他。
“当年那么风光,又是饼干厂,又是米厂,又是家俱厂,也没见他得意忘形,现在这么——平淡了,也没见他向谁低头。”嫂子说。
“什么意思?平淡?”我很意外。
“你是不是很久没跟你爸联系了?我是听我堂哥说的,他跟你爸是多年的好朋友,你爸在市里开了新厂后,各种原因吧,厂倒闭了,现在一个人,反正,过得很一般了。”嫂子委婉地说着我爸的凄凉。
“那个离婚的,小他17岁的女会计,离开他了?“我讥讽地问。
反正他现在是一个人了。
“活该!”我说。
“其实,我挺佩服你爸的,听说在你12岁的时候,他就让你一个人带着一笔钱,大年三十到汉正街去,就只为了练你的胆子,听说你小时候胆子特别小,人家小孩跳水坑打水仗玩,你都要绕着过,看到打架的,人家凑热闹,你躲得远远的。”嫂子笑道。
“还说汉正街呢!这都成了我心里一个阴影了,因为这事,我一直确信我是他们捡的孩子,”我也笑了,“至于说,为什么看到水都要绕着过,是因为我掉水里差点被淹死。”
“其实,你有没想过,那个时候,你爸有这样的卓识和胆量,很难得的。”嫂子问。
“呵呵!”我冷笑,“在轮船上冻得我半死,又没手机,我当时刚12岁呀,要是丢了,不就完了?”
不会丢的!嫂子说。
好在没丢!我笑。
“不会丢的,你爸请我堂哥,暗中一直保护你,他在船上看到有个男人跟着你,下船后,他教训了那男人一顿,还跟着你去了候船室,去了汉正街,看到有个好心大叔,帮你躲过一个无赖,你爸还跟我堂哥说,这事只有他俩知道,谁都不能说。”嫂子说。
一瞬间,我只觉得被谁敲了一闷棍。
“还有个事,我堂哥说的,他说你在深圳这些年,你爸来了两次,偷偷看你,看你过得好,又偷偷走了,你过得好,他就放心了。
我像是被人点了穴,半天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