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锦浓戴着手铐，坐在审讯椅上，手上的血污已经干涸，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灵魂。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畏罪潜逃，所有人都没料到，他根本没跑,他找到国立医学院，对万晓璇下手。
江练刚从医院回来，万晓璇没有生命危险，秦漫正陪着她。
“何锦浓。”
江练唤他，他没听见。
“何医生。”
何锦浓有了反应。
他愣怔得看着江练，半晌，忽然说了一句。
“你不是这里的警察。”
所有人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个，江练却平稳回道。
“自我介绍一下，兴津市刑侦队队长，江练。”
何锦浓讥讽道,“难怪了。”
江练：“何锦浓，我该称呼你为何医生，还是pope，也就是，教皇呢？”
何锦浓就笑，笑够了，无所谓道。
“随便。”
他已经放弃挣扎了。
江练：“何锦浓，你是屠夫中的成员吗？”
“是。”
江练：“你在屠夫中,处于什么位置？”
他思索了一会儿，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掌门人？”
江练不知道何锦浓是受了什么刺激，出奇得配合，问什么就算找不到合适的答案，还要想法设法隐射。
这场审讯极其顺利，顺利到江练都不需要再多问，做笔录的杨雨贺记得密密麻麻，都赶不上他说的。
何锦浓说出了屠夫的每一个环节，从医院体检开始物色合适的人选，再到制定方案，由专人将目标送到“屠宰场”。
“屠宰场”就是进行切除手术的地方，这个地方有很多，由每一条下线的操刀人自己挑选和看管维护，比如安华殡仪馆就是成志胜这条下线的屠宰场。
而所有处理完毕的尸体会在“聚会时间”运往太庙，就是那处溶洞，经由那处天然的通道，悄悄送到不同的山头焚化，毁尸灭迹。
生产流水线明了，接下来就是接单和销货。
大致分为两种，一种就是像秦漫钓鱼那样，通过一层一层的下线慢慢传递信息，接受订单。还有一种，就是来源于暗网。
而何锦浓这个掌门人，就掌控着暗网权限，会帮助下线订单销货，是生意的主要来源。
自从溶洞的秘密被泄露，被警察翻了山头，他们已经好久没出单子了。
“为什么要杀万晓璇？”
何锦浓立刻反驳，“我没有想杀她！”
江练无动于衷，他心里清楚，旁人失误还说得过去，何锦浓是外科医生，他是握手术刀的人，他对人体构造，对刀具，都再熟悉不过了，他不会失误。
他是真的没有想杀万晓璇。
江练没说话，想让何锦浓自己说。
“算了，我确实伤了她，我没什么好辩解的。”
江练：“你就为了那笔五千万的订单，对你师妹拔刀相向吗？”
何锦浓眼神严厉起来，“她连这个都告诉你们了？”
何锦浓沉默良久，搓搓手上的血渍。
“那笔订单，是我噩梦的开始。”
如果能重来，如果能反悔，他绝对不会接，他会躲得远远的。
一个月前，国际暗网上收到一条来自海外的消息，是何锦浓接到的，对方说话干脆利索，只提钱和事，是个爽快又大款的买家，谈妥当天，就毫不拖泥带水得预付了一千万的定金。
何锦浓满心欢喜，向袁士清和万晓璇他们发誓，在自己的带领下，屠夫会越做越大，风生水起。
未来前途，一片大好光明。
一切都很顺利，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配合成功的对象。
但是这个配对者，尤鑫其，居然是万晓璇的男朋友，他找到何锦浓，是想拿钱来换万晓璇脱离屠夫的。
何锦浓当然没有答应，屠夫都不缺钱。
万晓璇还是知道了一切，她知道了何锦浓接了一笔数目很大的单子，还知道了尤鑫其就是这笔单子的货。
她态度坚决，何锦浓也不想因此毁了师兄妹之间的情谊，钱还可以慢慢赚，他试着去退过单子，把定金又重新打了回去。
这一番操作直接惹怒了对方，定金翻倍追加了回来，何锦浓的家门口还被寄了一只血淋淋的人手。
他第一次觉得赚这个钱是真的烫手。
他好像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尤鑫其还在借着复诊为借口，频繁来找他。
正如江练的猜想一样，他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想法，劝尤鑫其捐肝，并承诺放万晓璇自由。
尤鑫其答应了，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何锦浓总算松了口气，他只要请个长假，带着尤鑫其一起出国一趟，这样既能保劝自己，也能照看尤鑫其，让他养好身体再回来，对万晓璇那里也好有交代。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本来是打算悄悄带着尤鑫其走的，我什么都计划好了，我没想让他死，我只想给自己寻个妥帖一点的做法，摆脱那边的纠缠。”
“可是我没接到尤鑫其，他失踪了。”
江练：“尤鑫其不是你藏起来的？”
何锦浓自嘲道。
“要是我知道他在哪就好了，我也不用每天担惊受怕的。”
“尤鑫其失踪，我交不出货，那边已经威胁我好几次了，昨天晚上要不是我留了心眼，恐怕那边的人就要拿我去充数了。”
江练觉得何锦浓没有撒谎，他从一开始就对警察有潜在的投靠心里，所以从被抓捕到问询都十分配合，问什么说什么。
从他的状态和言语中不难看出，他确实有受到这些非人道的对待。
江练的手指在桌上有规律得敲打，他在思考。
何锦浓如此落魄，确实不知道尤鑫其的下落，确切的说，他也想知道尤鑫其在哪。
而买家那边，也就是黑鲨，在何锦浓交不出货的情况下，三番五次得找何锦浓麻烦，应该也没有直接跳过何锦浓，找到尤鑫其的可能性。
这两个对尤鑫其有直接利害关系的都排除嫌疑，那还会是谁？
对，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所有人都高估了尤鑫其对万晓璇的感情，他没有那么无私伟大。
尤鑫其知道万晓璇何锦浓是做什么事的，他周旋在他们之间，假意投诚，实际上早就给自己安排好了后路，自己躲起来了。
似乎只有这种可能性说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