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泣泪之声戛然而止,望着萧祁臻,再说不出一句话。
今日得知夫君如此病势,皆是被萧祁琰所害,她便愤怒心焦直至失态。
再听萧祁臻所言,她深感脊背发冷。
萧祁琰狼子野心,既然敢暗害太子,那想必也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的。
大熵建国百年,宫闱政变,流血夺q之事也是屡见不鲜。
尤其她与太子,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帝后,更是众矢之的,人人觊觎。
对于各种可能出现的明刀暗箭,她也早有心理准备,不会因为一刺暗害,就彻底乱了方寸。
“祁臻忧虑得很是,方才是本宫一时情急,才出手伤了你的人,这便向你赔礼了。”
说话时,她已经肃容了神色,慢慢恢复成往日的雍容自若。
萧祁臻不敢当真就受她的礼,忙抬手虚扶。
“难得你如此大义,替太子暗中追查真凶,本宫铭感于心,这礼是你该当受的。“
萧祁臻仍是抬手推辞不受。
太子妃叹气,用绢帕轻拭眼角,又回头望了眼床榻上的太子。
“如今人证物证都在,本宫即刻便递帖子进宫,去向母后禀明缘由,宫外的事,还望你能再多担待些。”
萧祁臻放下心来。
他今日来,本就打算借太子妃的口,去向皇后告发此事。
见她果然相信了,对她委托之事,自然无有不从的。
“皇嫂言重,说句僭越的话,我与太子本就是骨肉兄弟,我见他被人暗害,心中义愤之情不亚皇嫂。皇嫂来日若有差遣,我自当全力效命。”
回王府之后,萧祁臻便直去了书房,上官紘也跟了进来。
萧祁臻转身打量了他片刻,上官紘忽然主动单膝跪地请罪:“属下今日失言,险些耽搁了世子的大事,还请世子责罚。”
方才在东宫,太子妃怒火攻心,掌掴左青青时,萧祁臻就留意到上官紘的反常。
上官紘生性冷漠,跟在自己身边,常年就像个透明人似的。
只要自己不与他说话,他可以一天从头到尾都不吭一声。
而今日,他不但主动开口替左青青分辨,言语之间,还颇为上心。
萧祁臻凝望他片刻,忽然大度一笑。
“小事,并没有耽误什么,你也无需请罪。只是我很少见你如此关心一位姑娘,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上官紘忽然脸颊微红,眼神也有些闪烁。
萧祁臻一看便知道,他定是有些心悦左青青。
担忧,心疼,奋不顾身的维护。
这可不就是一个男人最初喜欢一个女人的征兆么。
上一世,上官紘和上官熙兄弟二人对他忠心耿耿数十年。
他们也陆续娶妻生子,生活平顺。
老实说,他至今都不确定上官紘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因为上一世,即便上官紘的妻子后来为他生了两子一女,他也没感觉出他对他们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他给予家人更多的,只是一种责任。
而这一世,难得见到他有主动上心的女子。
只是,他显然喜欢得似乎很不是时候。
萧祁臻叹了叹,轻拍上官紘的肩膀:“此番左青青随太子妃进宫面见皇后,以皇后的心性,怕是会迁怒于她。她若是不能顺利出宫归来,你便将她两位兄长都收入黑甲卫中吧。”
黑甲卫为襄王府独创卫队,战斗力甚至要强过皇宫里的金羽卫。
每个人都是百战锤炼出来的勇士,皆有以一当十的勇猛。
那师兄弟两人若是能够进黑甲卫历练,便是他们此生最大的造化了。
而他能够弥补的,也仅限于能做到这一步。
因为他绝不可能因为一个女子而影响到全盘计划。
今次太子中毒,又无解药。
皇后一旦听完太子妃陈述事情原委,那左青青的处境,必定会是凶多吉少。
“我明白,多谢世子。”
上官紘声音低哑,似乎被人抽走了生机。
萧祁臻知道他心里有些不好受,但他如今直接与他明说,便是存了让他趁着如今感情还未深厚,早日解脱之意。
上官紘朝世子施礼后,默默离开。
但抬脚跨入门槛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缺失了一块。
入夜,萧祁臻正准备就寝。
阿吉从外面躬着身子进来,对他说:“王小姐求见世子。”
王毓斐一向礼数周全,若有私下拜见,定会事先投下拜帖,得到主家允准之后,才会在恰当的时辰登门。
她还从未这样深夜来访过。
萧祁臻想了想,吩咐道:“领她去书房等我,就说我即刻便到。”
阿吉应声退下,萧祁臻重新换好外袍,便抬脚去了书房。
书房两扇大门是敞开着的,王毓斐正背对着他立在室内中央。
她身着月白缠枝暗纹大氅,氅帽遮髻,背影萧瑟。
衬在满是排列书籍的桌案前,看上去便是一幅亭亭玉立的生动画面。
回廊幽深,萧祁臻又没有刻意压低脚步声,王毓斐定然能听到他已经由远及近。
但直到他走到她身后几步之遥,她才缓缓回头,神情落寞。
“王小姐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王毓斐似乎深深吸了一口气,垂目答道:“去岁元宵节,我曾赠你香囊,因你那时咳嗽绵延不止,我还特意在香囊里面放了艾绒。
想着你若日日佩戴,总会好过些。只是没想到,我满心寄托,最后却换来一个被你随意丢弃在一旁落尘的结局。”
萧祁臻顺着王毓斐颇为幽怨的视线,望向书房角落里的一个莲花瓷缸。
上面杂七竖八的插着一些寻常用不到的书卷字画,也有些不用的玉珠手串斜斜的落在上面,似乎只为装饰好看。
他这才留意到,其中一展卷丝画轴柄上,果然系着一只暗红绣蟒龙云纹的小香囊,约莫是去年京城中最时兴的样子。
想起来了,当时王毓斐送给他,他便随手接了,回来后便不知放置何处,原来是被阿吉用在了这。
“我寻常事多,并未留意此等细节,若小姐心中介意,那今日我便借此机会,重新交给小姐便是。”
王毓斐听完更觉心凉,含泪欲泣。
“我与世子相交也已有数年,之前世子待我一向宽厚,但从去年开始,世子忽然一改常态,对我冷漠疏离,
我百思不解,实在不知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若世子肯告知,我必定悔改,只是求世子不要无缘无故的远离了我。”
她说话间,神色悲悯,说到动q之处,两颊便有大滴大滴的泪珠儿滚落下来,肩膀也微微抖动不止,似要激人怜悯。
萧祁臻脸上逐渐现出不耐烦的神色。
“若王小姐来此只为与我说这些,那便请回吧,我诸事繁杂,实在不敢懈怠。”
王毓斐知道萧祁臻的性格,他本就对女色有些疏远,如今既然心有所属,怕是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包容自己了。
将接下来还想要述说的衷情又咽了回去,躬身朝他盈盈一拜。
“一时失态,还望世子海涵,今夜我来,的确有要事相告,可否坐下相谈。”
萧祁臻微微点头,走到窗台边的一侧几案前,敛袍坐下。
王毓斐不敢耽搁,很快跟了过去,背过身去解开大氅,叠放在一旁的软塌上,也敛袍坐下。
“我今日来此,是要告知世子一件事情。康王今日去找过我,我观他言词,大约会再对端王不利,我思来想去,断定其中另有隐情,便来此告知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