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她与萧祁臻已有婚约,即便是没有,她也不会任由别人摆布,去嫁给一个自己毫无感情的男人。
“可你是我们阜族海岩部的公主,海岩部与古格部结盟,是大势所趋,你怎能弃两族大义于不顾?”
姜秋桦收敛了笑容,正色望着谢温言说道:“谢大小姐,我知道你这十多年来过得很辛苦,不论你是大熵人还是阜族人,你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非常符合一个名门闺秀的标准。
你温婉,善良,贤惠,可你也有一个致命缺点,就是主动背负承担得太多。
其实作为小公子的西席夫子,我早就想跟你深谈一次,你大公无私,负重前行,受人尊敬和爱戴,但也因此失去了生机。
你要知道,做人首先就是自私的,这世间上没有一个人,是可以做到绝对的大公无私,至多只是能够先人后己。
你要想去学会爱别人,首先要学会的,是如何爱自己,主动让自己幸福,而不是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别人身上。
只有你先学会爱自己,你也才能真正博得别人对你的爱,而一个真正能做到爱自己和爱别人的人,是不会要求别人依照你的步履来行走的。”
谢温言蠕动了嘴唇,好似有什么话想说。
姜秋桦等了片刻,还是没听到她说出一言,她便继续说道:
“我不管今天那个阜族大汗是何身份,我生在大熵,长在大熵,那我便就是大熵人。他从未养过我一天,一出现便要我认祖归宗,去背负原本属于他的重任,我不愿,也不甘如此做,所以我是不会答应的。”
谢温言从未想过,还能够拒绝这种与生俱来的责任和使命。
她看着一脸正色的姜秋桦,只觉得烛火照耀下的她,才是鲜活的生命。
而自己,虽然痴长她这些年岁,却活得像是一尊庙里的泥佛,有的只是世人强加给自己的想法和希冀,却从未有人真正去关心那尊佛的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
这一瞬间,她好似也明白过来,为何姜秋桦这般的招人喜欢,而自己如此规行矩步,却只能让人敬重,无法使人亲近半分。
但她又不无担忧的问她:“可你若是不肯与海岩大汗相认,倘或他怪罪下来,你和你母亲不是要遭受无妄之灾?
今天你也瞧见了,他身边可是带了不少的高手护卫,只怕我们看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我猜想,他这次卷土重来,是为了复仇。”
姜秋桦满不在乎的笑道:“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了,我身后不是还有萧祁臻吗?他不会放任我处在危险之中的。”
谢温言点点头:“如此便好。”
她有些出神的望着姜秋桦,似乎在由衷羡慕她能够拥有一份两厢情愿的感情。
“其实我当真是羡慕你,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
你洒脱,凡是都有主意,虽然小我十来岁,可我在你面前,竟然感觉凡是你都能超脱我几分,所以我很放心把安儿交给你教养。
我虽然没什么才能,但这一点看人的本事,我对自己还是有些信心的,现在看来,这也是我做出的为数不多的正确决定。”
她如此怅然若失,姜秋桦也听得心念浮动。
同样身为女子,许多的不得已都似乎能相通成为共鸣。
赠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
她握着谢温言的手,柔声宽慰道:“姐姐又何必妄自菲薄,姐姐为人端正,又温婉贤良,这一点却是小家碧玉的我所无法企及的。
在我看来,姐姐只需首先自私一些,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努力做好自己,其他的便都交给天意。”
外面雷雨阵阵,室内暖阳融融。
谢温言身上搭着一件姜秋桦的披风,虽然身上的衣衫依旧是半干不干,心里却是暖意融融。
她好似从来没曾感到如此发自内心的松泛愉快过,更加也想象不到,第一个带给她这种感觉的人竟然是姜秋桦。
说到尽兴处时,她也不惜与她敞开心扉,问她自己如今该如何面对内心对沈确的感情?
姜秋桦却也犯起了难,这种事情,冷暖自知。
“今日既然已经把话都说开了,若我只是泛泛而谈,说些无关紧要的,也是辜负姐姐对我的这一番信任。
我不知姐姐究竟喜欢沈确什么?绝世的容貌?还是阴郁的气质?亦或是充满悲情的过往?
我只知道,若换做是我,若我所爱之人不能带给我快乐和幸福,那即便我再深爱他,也会渐渐远离。
也许这种感觉一开始会很痛苦,因为情难自禁,我可能会一时离不开他,会因此委屈了自己。
但我不会一辈子都这样受委屈,等到完结的那一天,这一切终究会有个结果,所以也不必太过担忧。”
谢温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头也好似增添了一丝信心。
她握紧姜秋桦的手,久久不语。
翌日,倒是一个大晴天。
姜秋桦推开门,一阵清新怡人的空气扑面而来,好似带着阵阵花香。
昨夜谢温言直到后半夜,才扶着前来接她的侍女的手,恋恋不舍的离去。
她也许久都没有与人这般的相谈甚欢了。
谢温言昨夜答应会鼎力助她离开侯府,若一切顺利,她亲自手书的信笺,今日便会送到萧祁臻的手里。
风雨连廊那头响起了脚步声。
她竖耳倾听,却不像是来给她送水送饭的侍女的。
她不禁盯着走廊尽头那扇宝瓶门去看,果然就见到一脸阴沉的沈确正疾步而来。
姜秋桦心里咯噔一下,有一丝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头。
果然,她顺着沈确的衣袖而下,只见他手中紧紧捏着的,便是昨日自己亲手交给谢温言的竹筒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