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琰独自坐离宫回府的马车里。
他平常出入宫禁都习惯骑马,那种在街市上纵马疾驰,时不时撞翻几个路摊的感觉甚好。
他很喜欢这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快意。
只是今日,他主动要求乘坐马车,为的是好独自坐下来,闭目沉思接下来的事情。
他刚刚已在母妃面前表明决心,那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要踩夯踩实。
若有分毫的错漏,那迎接他们母子二人的,便是雷霆万钧之怒,死无全尸。
母妃说得对,富贵险中求。
若是连此等决心和魄力都没有,那即便是将这锦绣江山双手奉到他面前,他也是守不住的。
他相信,母妃当年走过的路,自己如今也能走得通。
更何况,他本就身在云端高处,只消再往前进一步,便可登万乘之尊。
想到此处,他难免胸中起伏不断,澎湃万千。
片刻后,他掀开帘子,吩咐车外随从:“改道去王太傅府中拜会。”
京中一共有三座太傅府,却只有一位姓王。
殿下口中说的,自然是王毓斐的堂叔父王启文。
随从恭顺应了一声,随即便命车夫改道。
车轿晃晃悠悠的转了个弯,又平稳行驶在街市上。
这位王启文,萧祁琰并不陌生。
他早已卸任了太傅一职,在京中不过是挂了个闲职。
终日无所事事,却因他琅琊王家之名望,深受上京学子和士大夫的追捧,其实本人,并无多大才干。
因为同样都是依附于皇后及其背后家族的关系,王启文与萧祁琰之间也是颇有交情。
萧祁琰如今被解禁,多与这些名望家族的士人走动,对自己将来的谋事,也是有助益的。
但他今日前去拜会真正为的却是王启文的侄女,王毓斐。
他想过了,如今端王被困于府中,要想悄无声息的绝杀他,最稳妥的办法还是用五和散。
当年灭掉左邑山庄时,所得的五和散,他与王毓斐尽数平分了。
这五和散数量有限,且不可复得,他未来还将有大用处。
今日前去,便是去向王毓斐讨要她手中存着的五和散。
反正这些秘药在她手中,也只会用于内宅后院那些争风吃醋之事,暴殄天物。
萧祁琰很顺利的见到了王太傅,寒暄数句,萧祁琰便觉得意兴阑珊。
王启文还是那副既清高又愚蠢的样子。
比如见面就与他高谈阔论,直断他前段时间是蛟龙潜底。
而他夜观天象,一早就看出年后必有转机,这才笃定的没有出手相助。
又赞他命格贵不可言,将来必定成为朝廷的砥柱中流。
萧祁琰稍微敷衍了一会,便问及王毓斐可在家中?
王启文一副万事皆了然于心的神情,笑着道:“毓儿这孩子没多少见识,心眼也实诚,这段时间替王爷多番奔走,很是勤勉。今日她恰巧在府中,我这就唤她出来拜见。”
说着,正要唤家仆去后院请小姐。
萧祁琰却起身笑着道:“怎敢劳动太傅府上的人,我今日正巧也得了些母妃赐下的稀罕之物,想着我一个大男人也用不上,大约是母妃想借我之手赠予王小姐的,那我这便去直接寻她,多谢太傅盛情款待。”
王启文还欲说什么,见萧祁琰这一副马上就要抬脚走的架势,张了张嘴,便又把后面恭维的话给咽下了。
绣楼。
有小厮已经快步奔来告诉王毓斐,康王殿下刚刚拜见过老爷,眼下已经往这边来了。
王毓斐心里有些不悦,淡淡应了句:“知道了。”
便搁下写到了一半的书信,折好后收进抽屉里。
才刚新换好一壶茶,便听到外头下人躬身问安的声音。
她便也起身,漫步走到门边,与正要抬脚进门的萧祁琰走了个对脸。
萧祁琰见她一身桃红色束腰裹身连褥裙,看着喜庆却又单薄,显得她窈窕又俏皮可人。
“正月虽过,但早春未至,天气仍然严寒料峭,王小姐就只着薄衫,本王看着委实有些心疼,还望小姐多保重身子,万勿着凉了才好。”
王毓斐淡淡笑了笑,与他客气了两句,与他对座品茶。
“今日过来也不为别的,我刚从母妃那出来,母妃话这段时日得亏有你襄助,我才这般顺利脱困,带了些宫里时兴的妆花缎子给你,也好裁些春装。”
说着,便命身后四名随从合力抬了东西上来。
王毓斐扫了一眼,见两人抬抱的樟木箱子共抬进来四只。
每一只箱子落下地时,小厮虽极为小心翼翼,却还是发出浑厚之音,可见里面放置得满满当当。
王毓斐心中不明就里,不知这康王为何突然大献殷勤?
“多谢娘娘抬举,时常想着我,改日我进宫时再去向她叩头谢恩吧!”
礼物也已送完,萧祁琰眼角左右看了看,目光最后又落在王毓斐脸上,笑而不语。
王毓斐知他是有话要说,便命屋内嬷嬷出门去添水过来。
嬷嬷和丫鬟都应声走了,并带上了门栓。
萧祁琰这才放心,直说了正题。
“我来,是想同你取一些五和散,我有大用。”
骤然一听五和散,王毓斐全身的汗毛孔几乎都竖了起来,面上也十分不悦。
“这秘药当初不是已经尽数奉给王爷了吗?”
这五和散是两人之间的默契,背后牵涉到上百条人命,也是极深的忌讳,非紧急情况,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的不提此事。
今日却被萧祁琰凭空提及,她第一反应自然是拒绝和推脱。
萧祁琰早料到她不肯轻易交出,仍然是好言相劝。
“我如今这里情况的确有些变化,所以才来找你开口,你若同意,我愿意以千金之数换取,即刻便予付清,如何?”
反正她留在手里,也无甚大用处,还不如高价转卖给他。
王毓斐见他志在必得,心中也是存疑,试探着问:
“敢问王爷,着急取这五和散,所谓何事?”
萧祁琰:“这你就不用多问了,左不过都是些大事,到时你自会知晓。”
王毓斐迅速联想到襄王府和东宫。
太子已经卧床数月不起,襄王年前说是还有意识,年后便混混沌沌,只能在梦中呓语,这可不都是五和散的药效么。
东宫也便罢了,不是她所关心的。
可襄王府,事涉萧祁臻,她免不了想问上一问。
“王爷……可是要用来对付襄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