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秋桦尽管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很难从他的话里挑出什么破绽来。
要恪嫔给侯府枉死的人偿命,这个要求并不过份。
可就是因为他要付出的代价要高于他的索求,才会觉得有些反常。
她于是试探着问:“就这样?这就是你离开京城的条件?”
沈确笑得很是明媚,好像这月色都显得光耀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我要得少了?那不如你陪我一起走,其实塞外的景色不输给江南,你若是有机会去走上一遭,你就舍不得回来了。”
姜秋桦脸一红,倒不是全因为他的蛊惑。
她不得不再一次打心眼里承认,眼前这个男人的容貌,真真堪称人间绝色。
她脑海中忽然冒过一个邪恶的念头。
她上辈子在宫里待了六年,深知从来富贵荣华地,多来诡谲阴暗愁。
她见过宫女和太监苟合,也差点撞见小嫔妃和侍卫私通。甚至还听说有男的和男的一起……
大熵前几朝有位文德皇太子,就以好南风闻名于当世。
当时的东宫府上豢养了数十名容貌出色的小男孩,文德太子整日与之嬉闹寻欢。
其中有个男孩最得他的心意,一次在他身旁睡着后,宫里来了旨意,他要起身去接旨,却发现袖子被这男孩压住了,便命人拿来剪刀将衣袖裁下,让他继续酣睡。
后来的人把这特殊癖好称为断袖之癖,文德皇太子也因为这个原因而最终被褫夺了储君之位。
眼下沈确已经年过三十,还是这般风华绝代。
她简直不可想象十多年前的他会有多么颠倒众生。
当时他身负国仇家恨,若想要不择手段去报仇,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
京城之中,大有位高权重的公主,孀居的王妃,公侯夫人们。
他这种可抵千军万马的容貌,若是打定主意周旋其间,不是可以大大的缩短复仇的时间吗?
又何至于要等到今天,还这般费神费脑的去筹谋。不是说没有必要,只是这样做终究速度太慢。
见她一直始终不说话,沈确又笑着追问:“莫不是你在考虑,决定舍那小世子而跟我?”
姜秋桦急忙摇头:“我只是在想,你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沈确对她近乎赤诚的坦白更加哭笑不得,一脸苦笑道:“我都已经这样了,再骗你对我还有什么好处?你若是还不肯信我,那我便只能将心挖出来给你看看了。”
姜秋桦可不是什么害羞的小姑娘,当即点头:“好啊,你挖一挖,我勉强一观。”
沈确怔愣片刻,又摇扇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透着月色传到湖心对面的临水楼,这是谢温言平素练琴的地方。
平时这个时辰,她早就回房去了,可今日不知怎的,就拖延到了现在。
刚刚谢必安还在的时候,她就察觉他们坐在这里喝茶闲聊,原以为会有丫鬟过来请自己过去。
可等了许久,只见谢必安一个人先走了,而剩下他们两个人,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虽然沈确脸上时常挂着笑容,可谢温言跟他相处这么多年,很少听到他如此发自内心的爽朗笑声。
他更多的时候,都是忧郁愁眉,好似这目光所及的一片世界,尽数是灰败。
她理解他,跟随他,倾心他。
所以此时此刻,她的心才这般的生疼。
这边的说笑声还没有彻底散去,姜秋桦见这气氛好似还不错,便又起了个话题。
“那这么说来,世子殿下平乱过程似乎很是顺利?那萧祁琰怎么样了?是被抓了还是逃走了?”
这也是她一开始过来赴约的最重要原因,两日过去了,宫城那边早该有结果传过来了。
沈确倒是没打算隐瞒,点头说:“你这未来夫婿也着实厉害,派人用火滚了油,直直的从城楼台上泼向地面。
萧祁琰攻打城门原本就被动,这下被反击得更是没有招架还手之力,被死士护着,昨日天明时分已经逃出京城了。”
“被他逃了??”
姜秋桦听得都是一阵心惊,可以想象,当时的战况确实十分惨烈,好在能够速战速决。
只是被萧祁琰逃跑是有些可惜,今后还不知要再有多少麻烦。
“那王毓斐呢?”姜秋桦又问。
“他走之前派人去把她也带上,两人此刻应该在一起。”
姜秋桦哑然,几乎有些想笑:“这两人倒是成了一对亡命鸳鸯,他们一起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正好结成一对,也不用再去祸害别人了。”
沈确笑笑,没有回应。
姜秋桦刚又咂了咂嘴,话还没问出口,沈确便反问道:“你怎么不问问萧祁臻如何了?”
姜秋桦心头一紧:“他,没受伤吧?”
刚才听沈确的语气,萧祁臻那方显然是胜利了,这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刀剑无眼,战火流离之间,他又从来都是英勇无畏,若是身先士卒负了伤,她会难过。
沈确侧着脸,望着她一直微笑。
他不止容色倾城,这笑容也是靡丽幽幽,好似能激起这湖泊中的阵阵涟漪。
“萧祁琰攻不上去,城楼上的士兵也大多都没下来,萧祁臻他能受什么伤?”
他摇了摇折扇,又笑着道:“他不过是回到王府没见你在,又约莫是听人说,是王妃将你给赶出来了,许是起了些争执,闹了些不愉快。”
姜秋桦:“他,为了我,同王妃闹了不愉快?”
心里又是阵阵暖流涌过,如沐春风。
记忆中,萧祁臻也如她一样,时常也会为母亲的早逝而神伤。这辈子好不容易能重新陪伴在母亲身旁,自然是每时每刻都会分外珍惜。
但王妃昨日确实也说了很过分的话,她的确是耿耿于怀,才主动离了王府。
她也想过萧祁臻会如何处理,但却没有奢望过他会为自己同王妃翻脸。
毕竟她做小辈的,做些退让也是应该,以后尽量远离便是了。
她此刻只想马上就见到萧祁臻,越快越好。
不对!
倘若萧祁臻回了府,没见自己在,问明白之后不应该马上来侯府接自己吗?为何要先耽误时间跟王妃起争执?
“昨日我留在侯府外头的车夫呢?你们可放他走了?”
沈确摇头:“我把他也软禁起来了。”
所以萧祁臻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此刻就在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