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原本不屑，直到视线与那侍女对上之后，笑容便一寸寸的从脸上隐了去。
萧祁臻紧盯着他，自然没有放过他表情的一丝一毫。
“赫连殿下仔细看看，应该不会把她给忘了吧！”
那侍女面容憔悴，瘦骨嶙峋，一双杏眼却灼灼的盯着沈确。
冷笑着道：“纵使表公子贵人事忙，将奴婢忘了个一干二净，奴婢也绝不敢忘记表公子待奴婢的一片深恩。”
沈确余光瞥了眼得意的表情都快从脸上溢出来的完颜汗，心也跟着一刻一刻的沉了下去。
他与完颜汗之间相互利用，终究还是棋差一着。
萧祁臻眼神示意这侍女继续说。
那女子被黑甲卫按着肩膀跪下，这才撑着地说道：“那日在侯府，奴婢见表公子身体不适，好心过来伺候，却不想误触到表公子的隐疾。
原本奴婢为了顾全表公子的颜面，并不打算声张的，可表公子却对奴婢动了杀心，奴婢九死一生，这才侥幸逃脱。但奴婢逃脱之时，顺手拿到了一本名册。”
她望着沈确，一字一顿：“一本写有表公子在京城和皇宫大内布置所有眼线的名册。”
沈确已经被关押在皇宫多时，他在京城这么多年的经营，在场的诸位多多少少都是知晓的，也自然听得出这侍女话里的份量。
这极有可能是一张足可撼动整个京都防卫的暗探名册，一旦被掌权者拥有，便等同掌控了千军万马。
完颜顔哲木没料到这侍女手中还有名册，气哼哼的盯着沈确的侧颜。
心里恼恨此小人两面三刀，还留个小尾巴在外面，让这份名册如今落到了萧祁臻手中。
他不禁故意怒喝道：“什么隐疾，你说清楚！”
所有人都侧目望来，均是不解这完颜大汗为何关注点独独不同，放弃名册不问，偏生要问什么隐疾。
沈确眉心突跳，裨睨似的看向完颜顔哲木，似在嘲笑，又似在怜悯。
侍女像是被人提前训练过，语气依旧平缓的答道：“表公子下ti空摆，形同内宦。”
殿中所有不知情的男人听完，均是下fu一紧，面面相觑，而完颜顔哲木却难掩得意。
女子们都掩袖遮鼻，或同情或惋惜的望向殿中依旧玉树临风的沈确。
沈确似乎早就料到会有今日之辱，在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后，神色并没有大的波动。
他看着萧祁臻，十分轻蔑的笑了笑。
“当年你们与义渠联手，欲置我大阜于死地，我大阜惨死的百姓何止千万，对比之下我一身残缺又算得了什么。”
周围又是明显的唏嘘，均在感叹如此标致的人却遭此厄运，实乃老天不公。
萧祁臻似乎也动了些恻隐之心，唇角一勾，但面上仍是冷肃。
“朕已经放过你一回，也对你承诺过，会妥善处理当年的事情，你不该辜负朕，更不该恩将仇报对皇后下手！”
他说话时，余光故意往完颜氏兄弟那边望去。
阜族这两位王公既要相互利用，又要相互猜忌，他才有可乘之机。
今日将这证据公布在人前，便是要斩尽他们的所有退路。
沈确笑了笑，看着萧祁臻的双眼，应道：“成王败寇，我那日输给你时，便没想过要活命，今日再败于你手，我也心服口服。
只是我还有一个心愿，你若能成全，我即便立刻自裁又如何。”
上官熙上前道：“皇上，不必跟他啰嗦，让属下替您结果了他便是。”
完颜顔哲木也忍不住在一旁催促：“是啊！女婿，这种废人留着也是白浪费粮食，你要是不想亲自动手，我来替你收拾！”
萧祁臻依旧是沉默不语，只冷冷的看着沈确。
沈确也默默的看着他，眼神复杂。
诡异的安静之后，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巨响，萧祁臻看着沈确脸上的笑容一丝一丝的迸开。
但这声巨响过后，却并未听到想象中的嘈杂声传入殿内。
就连殿中原本涌出的惊慌，也在萧祁臻和上官兄弟等几人的冷静不动下，逐渐安了心神，只是小声交头接耳议论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一名黑甲卫手里攥着一人，正仓惶赶入殿中，沈确回头一看，笑容顿时敛去。
元劼垂着头，有些不敢去看沈确，两人眼神相触的一刹那，沈确便全都明白了。
终究还是失败了。
萧祁臻的声音从上首传来，桀骜笑道：“你与完颜顔哲木两人勾心斗角，声东击西，就是为了掩盖真正的炸药埋藏的地方，不在奉台，也不是在祭台，而是在这勤政殿地基之下！”
两旁有黑甲卫从容跃出，同时将沈确以及完颜氏兄弟和随从牢牢控制。
完颜顔哲木不忿大叫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女婿，你不要听信这沈确小贼，连你老丈人的话都不信了。”
萧祁臻：“完颜大汗，我敬重你，也答应会正式昭告天下，迎娶你的女儿为皇后。
你想做北狄霸主，我萧祁臻不会反对，可你不该如此贪心，妄想图谋我大熵国土，甚至不惜让自己亲生女儿涉险！”
完颜顔哲木狡辩道：“我哪里让秋儿涉险，你不要胡说八道！秋儿现在不是好好躺在偏殿，连只小指头都没被炸伤？”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冲动之下，说漏了什么。
完颜文广两眼一闭，很想倒头昏死过去。
沈确鼻子一哼，笑着道：“你也瞧见了，像他这样愚蠢的莽夫，也会想要染指江山，何况是我？”
萧祁臻：“你一心只有仇恨，因为我没有如你的心意杀掉先皇，你便怀恨在心，自己又没有能力截杀，便想要利用完颜汗来当你的杀手。
为了蒙蔽他，你不惜自爆自己的隐疾，来让他掉以轻心，但你真正的目的，是要炸死我们所有人，包括姜秋桦在内的所有大熵王室。
因为你觉得，只有这样，你才算是真正报了仇，你为此甚至不惜拿自己陪葬！可你忘了一人，谢温言！”
沈确平静的脸上，终于风波骤起，嘴角不断抽着，“你把她怎么了？她并没有参与其中，她是无辜的！”
萧祁臻摇摇头：“她此刻没事，吃了你的药，正在昏睡着。”
他瞥了眼完颜顔哲木，又重新看向沈确。
“完颜汗不想姜秋桦有事，你也同样不想谢温言出什么意外，所以你们几乎用同样的办法，想让她们幸免于难，但却也暴露出了你们计划中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