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秋桦其实想说,她也被吓了一跳。
但就着月光都能看到这小孩哥脸上被吓出一片惨白,终是把这已经到了嘴边的埋怨又给咽了回去。
“我找不到烛台在哪里,要不你进来帮我点个灯?”
谢必安平复了心情,这才不情不愿的推门进来,很熟练的拿起圆桌上的火折子,哗的一下,就点燃了油灯。
这时候丫鬟也闻讯赶来,见姜秋桦醒了,先是过来替她探探体温,接着又张罗重新热汤药和给她准备晚饭。
“我睡了多久?”姜秋桦道谢过后问。
谢必安一脸兴奋:“夫子,你可真能睡,你已经足足睡了两天了。”
“坏了!”
姜秋桦反应过来之后,便掀被子要穿鞋下地。
也不知道宫城那边的战况如何了?萧祁臻的情形怎么样?是不是知道她人现在侯府?
谢必安“唉唉”的叫着:“夫子,这半夜三更的你要去哪里?”
姜秋桦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可能行动不便。
便问他:“你表哥呢?”
谢必安小大人似的长声哎叹。
“昨日上午自你来后,我姐和表哥就闹了别扭,谁也不理谁了,他们以为我不懂,其实我早看出来了,我姐生表哥气了。”
姜秋桦短暂的内疚过后,突然从这小孩哥落寞的语气里升出一丝别样的兴趣。
她凑近些,兴致盎然的问:“你姐生气了吗?她生气是什么样子的?我从来就没见过她生气哎,她会打人吗?”
谢必安白眼都快要翻到屋顶上去了,伸出小胖手将她推远了些,蹙起小眉头道:“我姐说你生病了,你别离我那么近,仔细把病气过给我,我才不想喝那苦得跟泥巴似的药呢!”
姜秋桦这一觉睡得饱饱的,感觉自己神清气爽,百病全消,这小子越是抗拒她,她越是恶趣味般的要往他跟前凑,活像个调戏娘家妇女的恶霸。
“天地君亲师,除了你姐和你表哥之外,就是你夫子我跟你最亲近了,你还敢推开我,快靠近些,叫我看看你今天有没有更好看些!”
谢必安“呀呀”着乱叫,“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在课堂上你是夫子,下了课之后认我当大哥,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两人正打闹着,有丫鬟推门进来送菜。
姜秋桦起先还没当一回事,直到这丫鬟身后跟进来一人,是沈确。
沈确进来之后,目光便落在正试图去掐谢必安那张小圆脸的姜秋桦的手上。
他似乎微微怔了怔,很快便恢复成往日冷静自持的神色,蔚蓝色的眸子熠熠生辉,照旧能够一笑百媚生。
“表哥快救我,她说话不算话,要挠我痒痒肉。”
谢必安几乎都快哭了,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赢,好容易看到救星来,双眼直放光。
再回头去看姜秋桦时,脸上求饶的神情,便换成了一脸“你不要高兴得太早”的威胁。
人家家里的大人在,姜秋桦自然也不敢继续恃强凌弱,随即想摆出一副大病未愈的摸样蒙混过去,又低头发现自己脚上居然还没穿好鞋袜,又忙把脚缩进大裙摆里,故作端庄的朝沈确笑了笑。
“殿下来了,是找我有事?”
沈确其实站在门外有片刻的功夫了,见刚才姜秋桦和谢必安两个人相处融洽的摸样,心里突然觉得有一丝久违的温暖划过,便刻意在外停留片刻。
此时见两人都望着自己,他内心里甚至有些愠怪因为自己的突然造访而打断了此刻的安宁。
“听说你醒了,便过来看看你,方才已经叫丫头在外面通报过了,许是你没听见,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这妖娆男子昨日白昼都紧紧掐着她的脖子,直恨不得至她于死地,今日便这般的大献殷勤?
姜秋桦只感觉到后背一凉,讪笑道:“多谢殿下厚爱,我无事,殿下请在外间稍坐,我即刻就过来陪殿下喝茶。”
说着,便伸手去推还杵在身旁的谢必安,示意他把厢房中央的那道帘子先拉下来,她要穿鞋。
谢必安一脸懵,显然没有领会姜秋桦的意思。
倒是沈确看出了姜秋桦这一脸的窘迫,主动笑着道:“夫子大约还没用晚饭吧,我看丫头已经把热菜端过来了,
即便是没有胃口,也勉强用上一些,毕竟你已经快两天没吃东西了。我在风雨游廊那处的凉亭里备上茶点,等夫子饭后过来饮用。”
姜秋桦讪讪的颔首说好,沈确便转身打算出门,回头见谢必安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微微沉脸道:“刚才是谁要求我帮忙来着,还不走?”
谢必安“噢”了一声,连忙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出门前还不放回头叮嘱一句:“夫子,那你快些来噢,再晚姐姐就要催我回屋睡觉了。”
姜秋桦胡乱应了一声,等他们出门了,连忙吩咐丫头把门窗都栓好,去净房洗漱出来,重新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便出了门。
丫鬟在前面打着灯笼领路,大约过了半刻钟的功夫,便远远瞧见夜色中一处凉亭格外明亮,里面坐着一大一小,正是沈确和谢必安。
天气虽然已经立春了,但晚间依然寒意阵阵。
姜秋桦实在有些搞不懂这个沈确,他为何要约在这四面漏风的凉亭里喝茶???
沈确照旧还是一幅飘逸轻纱长袍,手中摇着那柄山水图案的折扇,谢必安则全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几乎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
姜秋桦头上戴着白狐滚边小帽,身上披着一件妃红色棕色狐毛织锦螺纹氅衣,里面也是穿了厚厚的夹棉衣裙,脚上还踩着鹿绒厚底软靴,一幅视死如归的姿态,正款款朝他们两人走来。
谢必安听到脚步声,连忙扭头过来看,果然是姜秋桦,笑着急忙从座位上起身,就要跑过来迎接她,似乎被沈确制止了,才没有头铁的冲进夜色中。
姜秋桦自己没有兄弟,自小就只有蔚春燕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还处处明里暗里与她作对,是以她从未体会过来自骨肉之间的血缘亲情。
这谢必安虽说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但若是只论这一世的年纪,那与她之间也差不了几岁,他对年长他那么多的沈确和谢温言是不可逾越的长辈般的敬畏,或许只有在自己面前,他可以轻轻松松的当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