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押在这里的女子,神情憔悴,伤痕累累,但依稀可见相貌清丽俏皮,她正是左邑山庄庄主独女左青青。
她虚弱的张开眼帘,总算看清了来人,想笑,却没有丝毫力气。
那老太监赶紧将食盒放在地上,扶她坐起身,又麻利的取出馒头和烧饼递到她嘴边。
看她小口小口的慢慢咽下,连咀嚼都似乎极为费力,心疼的叹道:“真是可怜,好好的闺女,被折磨成了这样。”
这太监原是后三所的一名杂扫,后来因为相貌清秀又机敏,被调配到昭仁宫伺候皇后,兢兢业业就是近十多年。
现在年老力衰,又被排挤到后殿水牢这里做看守,一晃又是数年。
当日皇后索药不成,愤然之下便把左青青关进了这私设的水牢之中,后来便给忘了。
这一忘,左青青便彻底失去了生机,被锁在这里好几天都没人送饭过来。
若不是这心善的老太监时不时的提些吃食过来给她续命,她老早就饿死了。
而这些天,宫中发生剧变,老太监自顾不暇,自然无法过来照应她。
等到能腾出手过来时,距离上次送饭,已经整整过了三天多了。
左青青吃了些东西,渐渐也恢复了一点力气。
冲老太监感激的一笑:“多谢章伯来看我,我只以为,我这次逃不过去了呢!”
章太监一脸的歉疚,简短说明了缘由。
说完不等左青青惊讶追问,他便道:“你快些吃好东西,若是有力气行走,我便悄悄的放你出宫去。
这几日宫里乱糟糟的,大家都忙着,也没人有空顾得上你,皇后娘娘更是想不起来还有你这么一号人。这个时候偷摸着走,不会有人知晓的。”
左青青立刻提起来精神:“您当真能放我走?不会给人发现连累您吗?”
章太监摇头:“你放心,我自然是有把握才放你的,你是没见着,这两日宫里不知莫名其妙的就死了多少人。”
他不放心的叮嘱道:“你出了昭仁宫之后,便一路往西走,看到一大片湖泊后,就从湖泊的西南角的角门出去,再穿过一片小花园,沿着红墙瓦,就能看到宫外的树丛了。
自己警醒着点,别往人偏的地方走,若是真遇到趁机打劫的,你就给他几个钱,冒险出来图财的,不会当真要拿你的性命的。”
说着,从袖口掏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荷包,胡乱塞到左青青手中。
“快些拿着,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大恩不言谢。
左青青给他磕了个头,便跟着他跌跌撞撞的走出水牢。
被关押了这些日子,左青青面色惨白,陡然见了这天日,双眼被刺激得几乎快要睁不开了。
章太监带她到了一处破旧的小门,先是耳朵贴在墙壁上仔细听了听,确定外头没有动静,这才催促她早些走。
左青青仔细看了看那太监满是沟壑的面庞,似乎要用力记住他的相貌,红了眼眶,赶紧躬身钻出门去。
外面是一片树林,章太监看着左青青的背影消失尽了,心里叹了一句“真可怜见的”,才回身把门关上。
谁料他刚一回到后殿杂房,便有衣着鲜亮的太监带着一群人声势浩荡闯了进来,开口便是喝问:“把上次关押进水牢的女子带出来,皇后急传!”
章太监愕然,没料到这大半个月过去了,宫中又发生巨变,还会有人想起她来。
支支吾吾的道:“早两天就没见她人了,许是,许是趁乱就逃走了吧……”
首领太监约莫是瞧出了他的心虚,愤怒的揪着他的衣领厉声喝道:“我劝你不要耍花招,否则皇后怪罪下来,你也别怪我心狠!带走!”
左青青拼命跑着,一路上倒是并未遇到什么人。
但她终究是被关了太久,即便身体底子出色,也有些受不住这沿途奔波,不过半个多时辰,便累的气喘吁吁,似乎也有些辨不清方向。
她找了一处草丛,躲在里面歇脚,刚一坐下,便听到不远处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便屏息凝神去听。
有几个太监模样的人,正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他们约莫也是同她一样,跑得累了,坐下歇脚。
其中一人拍着胸脯后怕道:“可算是捡回一条命了,刚才可真真是吓死我了。”
另一人接话道:“可不就是,瞧那样子,应该死了有好几天了。”
几人不禁回想方才见到的可怖的一幕,均是后背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左青青隐藏在他们不远处,一直屏息凝神,耐着性子等他们先走。
另一边又传来一声厉喝:“你们几个躲在这里干什么!”
几人正说得起劲,冷不防的被身后人突然出声喝到,均是吓了一大跳。
定神一看,原来是金羽卫的佐领杨德茂,便急忙奔过去跪到他脚边直叩头解释方才看到的缘由。
左青青藏在暗处直蹙眉,心里叫苦这些人什么时候能走,直到听到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恪嫔。
“奴才几个打扫宫殿的时候,恪嫔娘娘就已经死在里面好几天了,浑身的血都已经干透了,样子也几乎辨认不清,要不是奴才胆子大凑过去仔细看了看,才不能确认她就是恪嫔呐!”
后面的话,左青青几乎都没再细听了。
她心里只冒出一个念头,恪嫔?萧祁琰的生母,在皇宫之中被人暗杀了??
这当真是大快人心!
高兴之余,她不小心发出了一些响动,惊到了不远处的金羽卫。
“谁?!什么人在那里!”
杨德茂沉声喝来,左青青心头大叫不好,要被发现了!
她紧紧捂着口鼻,一寸一寸的往墙角蜷缩,可耳边却听到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此刻身体虚弱,又筋疲力尽,若是硬碰硬,可能不是这群金羽卫的对手。
那就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于是,她抓了一把地上的尘土,大着胆子对外嚷了一声:“别杀我别杀我!”
杨德茂便看到一个瘦弱不堪的小姑娘怯生生的从草丛堆里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