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正在伏案写字,宽大的桌台衬得他小小的人很是袖珍可爱。
这蹙眉扮作大人一笔一划认真写字的模样,直看得对座的姜秋桦忍俊不禁。
她不由得隔着桌子探身问谢必安:“你都已经写了半个时辰了,累不累啊!咱们聊聊天放松放松好不好?”
谢必安挑眉白了她一眼,没有吭声,姜秋桦干脆伸手过来把他的笔杆抽走。
望着空唠唠的,还残留了些墨汁的手心,谢必安无奈摇头,随手拿了一旁的丝绢擦了擦,端端正正的坐直腰板。
“夫子想聊什么?”
姜秋桦对他这包容的姿态很是满意,也不枉费她这十多天来对他一言一行的调,教。
“那就聊聊你姐姐和你表哥吧!虽然说一表三千里,但既然是有血缘关系的,你说他们两人为什么长得一点都不像呢?”
谢必安显然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但见姜秋桦也不是一副很好打发的表情,只得如实道:“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说隔得很远,最近这些年才联系上的,你要不去问他们吧!”
姜秋桦摇头,故作委屈:“我不敢问,我怕你姐姐。”
谢必安更奇怪了:“姐姐一向温和,很少有人怕她的,你怕她做什么?”
姜秋桦笑了,“说得好像你不怕他似得。”
谢必安脸一红,低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我是她弟弟,我自然要听她的话的。”
姜秋桦干脆起身,绕过桌子凑到他身边坐下,把他挤到椅子的边边。
“你觉不觉得,你姐姐好像对你表哥有那么点意思?”
谢必安肉嘟嘟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他虽然只有十来岁,却一向敏,感,不是那种愚笨迟缓的小孩,一知半解的也能够大致猜出姜秋桦这话里的意思来。
“你说他们俩?”
姜秋桦如遇知音,眼睛都在放光,嗯嗯的直点头。
“对啊对啊,你难道没发现吗?你姐姐看你表哥的眼神都不一样。”
谢必安呆愣片刻,头摇得跟拨浪鼓:“没发现。”
姜秋桦颓自收了笑,沮丧的趴在桌上暗自出神。
谢必安试探着用小指点了点她,没反应。
再戳了戳,姜秋桦蹙眉道:“别闹大哥,我烦着呢!”
都已经被关在这侯府里十多天了,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她这里面的也送不出去,自然是郁闷的了。
原本突发奇想,若是发觉出谢温言和沈确之间有什么情感纠葛,再好好发挥一下,说不定就能浑水摸鱼逃出去了。
可谢必安这小子,明显一副揣着明白偏装糊涂的模样,说白了就是她不如哥哥姐姐们亲呗!
“你生气了?”
看,他果然是心里门清。
姜秋桦白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谢必安有些慌了,忙道:“那你要怎么样才肯不生气?”
姜秋桦以手撑着头,半个身子面向谢必安,笑得十分狡黠。
“你能不能让他们俩吵起来?”
谢必安一脸不可思议:“为何?”
为何?当然是为了浑水摸鱼趁机逃跑啊!
姜秋桦笑了笑,神神秘秘的凑过来:“我这也是为了他们俩好,你看看他们,郎有情妾有意,却偏偏不肯捅破这层窗户纸,两个人这样憋着多难受啊,
不如让他们吵一架,许多真心话都是在吵架的时候说出来的,等到那个时候,你不止有了姐夫,还有了表嫂,你说妙不妙?”
谢必安长“噢”了一声,“原来如此!夫子最擅长的居然是这个啊!”
姜秋桦被气笑了,抡起拳头就要过来打他。
他哪里肯就这样坐以待毙,笑着叫着早就从座位上滑下来,围着满书房一通乱跑。
门外,谢温言带着丫鬟停下脚步,痴痴的听着里头的嬉闹。
她这弟弟一向懂事自持,性格倨傲,从小到大她很少能见到他如此孩童的一面。
“小姐,您不进去了吗?羹汤都快凉了。”
谢温言摇摇头,她甚至可以想象出,谢必安见到她来,肯定会肃容神色,规行矩步起来。
“还是走吧,你过会再把羹汤送来。”
说罢,不等丫鬟诧异,便转身快步出了院子。
好似所有的人都发自内心的喜欢姜秋桦,有她在的地方就有欢声笑语。
天底下性格活泼招人喜欢的人那么多,为何偏偏她做不到?
襄王府门前。
一身祥云鎏金蟒袍的俊颜男子从高头大马上一跃而下,阔步快速抬脚走进王府,两旁的人早已下跪迎拜,口呼:“世子殿下。”
萧祁臻却神情冷毅,连穿过几个院落,却是不肯发一言。
他刚从宫里下朝回来,就带回两个坏消息。
一是太子的病情有所恶化,太医垂泪叩首,说要准备后事了。
二是他能明显感觉到皇帝对他的猜忌越来越盛,看着他的眼神目光阴寒,再不似从前那种宠溺纵容。
幕僚说皇帝近来连遭大变,性情有些失常也是难免,他却不这么认为。
对于这位生父的品性,他心知肚明。
之前还能表示出一副慈父的模样,是因为没有触及到他的底线。
一旦他认为造成了威胁,便会毫不留情的翻脸。
他对萧祁琏和萧祁琰皆是如此。
“东宫缺失,储位即将空悬,京城刚刚平乱,可能又要面临一场夺嫡之争,还望世子早做部署。”
谋士公孙敖如实进言。
萧祁臻点头表示明白,又问及萧祁琰的下落。
答说有线索来报,康王已逃到了东华岛,并预备在那里继续起事。
东华岛距离京城四五百里,临近东海,可渡海赴往瀛洲。
萧祁臻冷笑:“他选在这里作为据点,进可攻退可守,也算是事前给自己留了后路。”
公孙敖:“康王如此锲而不舍,看来这是下决心要与大熵鱼死网破。但如今京城也是风云变幻,世子不如保存实力,勿要赶狗入穷巷,以免损及自身。”
萧祁臻点头表示认可:“我无意去海上追寇,这种出风头的事情,还是交由其他武将去逞威风吧!
今早朝中不是还有人提说我如今拥兵自重,那我便自请削减府兵数量,把在册兵丁人数减到八百,这样一来,就没人再说什么了吧!”
公孙敖不禁担忧道:“以小水而救大火,又能起到多少用处?倘若世子当真把权利逐步叫出,等到那时,岂不是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萧祁臻笑了:“先生多虑,我不过是做表面功夫给人看罢了,真要削减兵力,不会只减我一处的。
肃王和平王即便不敢置喙什么,不是还有端王和梅老将军在前面顶着吗?特别是梅老将军,此次勤王战役上,他可是出力不小的。”
四座听后,都笑赞世子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