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眼萧祁臻,无奈摆手道:“算了算了,你是他儿子,我也不予你说这些,你这便走吧,我只当做你没有来过便是!”
萧祁臻只是一笑,对梅昌峰行了个拱手礼,道:“梅大将军果然是坦坦荡荡,快人快语,晚辈很是敬佩。
晚辈年幼时便经常听闻,大将军在沙场建功立业的英明,直为我大熵挣出一个‘不教胡马度阴山’,令敌人闻风丧胆。
听说民间更有‘武威将军在,胡人不敢来’的戏言,可知将军真乃是一代名将,劳苦功高。”
世人皆喜受人追捧,特别是如梅昌峰这等‘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耋耄老将。
他最喜欢听到的,便是那些听起来威武雄壮,却已逐渐被人遗忘的好汉当年。
见萧祁臻对他如此不吝夸耀,心里已是畅快,面上却道:“多年前的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萧祁臻趁机抓住机会:“大将军一生为国为民,赴汤蹈火,视死如归,才为朝廷挣得如此不世功勋。
年老后本应安享尊荣,却不料仍要为子侄多番辛劳奔走,晚辈也深觉不忍。
若大将军再听我一言,便是不枉费我营救端王殿下的一番良苦用意。”
梅昌峰听出他这话里有话,微微沉了脸,“那世子便请说吧!”
萧祁臻再次拱了拱手,才又道:“大将军或许也听闻过晚辈此前的一些传言,其中有许多与我父王以及今上有关。
我当时虽义愤,却也知道,这些谣言不会无端端传入我耳,一定是有人故意想要让我冲动行事,
这背后许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大将军您说可是这个理?”
前段时间皇亲贵胄圈子里面盛传一个谣言,说萧祁臻便是皇上与襄王妃的私生子,此事年前闹得沸沸扬扬。
康王被禁足一事,便是由此而来。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耻辱,无论真假,都应讳莫如深。
梅昌峰不解萧祁臻为何如此坦荡的对自己说了出来,却也隐隐觉察,此事可能与自己当下应对的局面有所关联。
梅昌峰故意别过脸去,问:“你何以同我讲这些无关紧要的,我从未听说过什么谣言。”
萧祁臻知道,梅昌峰这样说,是想给自己留点面子,同时又回避自己的话锋。
“其实谣言究竟是什么,并无关紧要,但若当时我紧紧揪住这些谣言不放,一旦做出什么追悔莫及的大事,那我今日,便就不能在此与大将军闲谈了。”
梅昌峰自然晓得萧祁臻这话的意思的。
被男人视为耻辱的事情无非是有关尊严的这几样,萧祁臻当初面临的,并不比自己现在轻松。
但他小小年纪,都能妥善应对,以至于现在风平浪静。
而自己如今已经要迈入花甲之年,还遇事这般冲动好胜,两两比较之下,的确相形见绌。
他不禁对他请教道:“那么依你之见,我此番应当如何应对呢?”
萧祁臻等的就是他的这句话。
“按兵不动,静待时机。”
他已经隐隐觉察出来,最近京城这一番风云变化,这背后一定有一双黑手在蓄意搅动。
他过去只把注意力集中在萧祁琰身上,但现在看来,这汪深潭绝不止于此。
若是任由他们这些人闹了起来,整个大熵都会震动,若恰好此时有外敌来进犯,像梅昌峰这等老将又能抵挡住几时?
一定不能自乱阵脚,让旁人坐收渔翁之利。
梅昌峰定定的看了他许久,才说:“三天之内,若事态没有改变,我必定要为我妹子和那外甥出口恶气。”
当初要不是他舍生忘死,只怕现在龙座上坐的人还不一定是这位呢!
不就是造反逼宫吗?当初他的皇位不也是他逼迫而来的?
那他们如今就照本宣科,把这皇位名正言顺的交到外甥儿手中,也算死也瞑目了!
萧祁臻以为梅昌峰已被自己说动,忙道:“多谢大将军,三日之内,必定给大将军一个满意的交待!”
两人终于达成共识,萧祁臻长舒一口气,正要告辞。
却听到不远处起了轰隆隆的巨响,甚至连地砖都在摇晃。
梅昌峰急忙连声问道:“出了何事?出了何事?有叛军攻城了吗?”
院中下人脸上也是惊慌失色,但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萧祁臻急忙奔过去眺望,说:“刚才的巨响,像是火药库被炸的声音,大将军请看!”
梅昌峰顺着萧祁臻的手指方向望去,黑烟滚滚,遮天蔽日。
“这是……皇城的西南角啊!”
萧祁臻似乎想到了什么,忙道:“大将军也看到了,一旦冲动行事,后果不可估量,还望将军能以大局为重!我这便去清查,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说罢,领着上官熙等人便匆匆出了府。
梅昌峰望着他的背影久久出神。
直叹:“真是江山辈有人才,老夫果真还是老了。”
碧霞宫。
皇后与梅贵妃僵持不下已经有许久了。
殿中横七竖八躺着成排的宫婢和内侍,这其中自然还有恪嫔。
他们身上都带着血痕,全都趴在地上哀嚎不已。
没嚎出声的,便是已经断了气的。
皇后凤目微蹙,喝问道:“贵妃如此偏执,定要视皇上的圣旨于不顾吗?”
梅贵妃冷笑:“哼!圣旨何在?还请皇后娘娘拿出来一观。”
皇后被噎,神情更加不悦,沉脸道:“本宫乃是奉皇上的口谕,此等小事,又何须劳动圣旨?!”
梅贵妃轻笑道:“皇后娘娘自己也说了,这不过是件小事,臣妾既为贵妃,当遵从这宫中的尊卑法度行事,碧霞宫上下既然敢冒犯于我,我不过是依定例行事,此事无需劳烦皇后忧心。”
说着,便扬声命人继续杖责。
皇后勃然大怒:“梅氏你大胆!本宫在此,岂能容你这般放肆!本宫已经说了,要带走恪嫔,你若是不肯放人,休怪本宫不顾念旧情!”
梅贵妃见皇后生气时,厚厚的脂粉都掩盖不住脸上的沟壑,心里便更感痛快。
这个老女人,早已失了皇上的宠爱,偏生还敢在她面前摆中宫的架子,耀武扬威,当她是好欺负的么?
“皇后娘娘又何必动怒?臣妾不过是没有皇后这般大度,自己儿子被人下毒谋害,都不肯深究,臣妾却做不到,今天定要杀了恪嫔这个贱婢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