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秋桦略整了整衣冠,便由近前小内宦领着,抬脚来到勤政殿门口。
果然看到一个身着墨色绣金凤迤逦长袍的中年贵妇,有些焦急的左右来回踱步的人,正是皇后。
听见脚步声,皇后欣喜的张望过来。
见来人只是一个娉婷婀娜的少女,身后还跟着一个气质华贵的侍卫,心里便顿觉失望。
但想着这少女应该是萧祁臻近前的人,当下也不敢怠慢,便含了笑立在原地看着她朝自己款款步来。
姜秋桦上辈子与皇后打过数次交道,自然是认得她的,但皇后却是头一次见到姜秋桦这号人。
她今日穿一身玫妃色蝴蝶编的软缎长裙,宽袖束腰,看着朴素又俏皮活泼,很符合她现在的年龄,以及当前的明媚天气。
再看她粉红的鹅蛋脸颊,整个的春桃欲醉,秋水凝眸,一看就是良善之辈。
皇后微微放了下心,看来萧祁臻对她应该是没有恶意。
姜秋桦走到皇后近前一步之遥的位置,缓缓站定之后,才俯身施礼。
“小女姜秋桦,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面露欣喜,纡尊降贵的上前就伸手握住了姜秋桦的手腕,笑着道:“你就是秋桦?”
她似有兴致的上下打量她,连连点头。
“早前就听说臻儿要娶的世子妃是个绝色美人,今儿一见,果然很是不凡。”
姜秋桦只含笑听着,并没有回应。
论相貌,她也的确可以称得上是清秀的,但绝对还没有达到皇后口中说的绝色。
皇后这般不顾身份的恭维她,不过是看她身后之人的面子。
但既然皇后已经主动送上门了,那姜秋桦也打定主意,要狐假虎威一次。
她轻轻的抽回自己的手腕,略略后退半步,笑着又屈膝向皇后福了福礼,才说:“皇后娘娘并未见过小女,如何就断定小女便是世子殿下的未婚妻?”
皇后的神情里有一瞬间的错愕,她险些以为自己当真是认错了人。
作为大熵朝最尊贵的女人,她自然不会去费心力去记住一个平民女子的姓名,哪怕此人是萧祁臻的未婚妻。
但听人描述,加上这京中有些身份的名门贵女她都是见过的,而眼前这少女衣着朴素又眼生得很。
她能出现在这里,不是萧祁臻那位平民未婚妻,又会是谁呢?
见戏弄皇后得逞,姜秋桦也不过于纠结这个话题,微微正色道:“小女奉世子殿下的吩咐,来给皇后娘娘传两句话。”
皇后等的就是这个,脸上的尴尬之色一扫而空,巴巴的看着姜秋桦:“本宫愿闻其详。”
姜秋桦:“世子殿下说,他无意皇位,会拥立太子殿下登基,还请皇后娘娘宽心。”
皇后心里道了句“阿弥陀佛”,情不自禁的双手又紧握姜秋桦的手腕,眼眶里泪盈盈的。
“本宫就说臻儿他是个好孩子,他果然没有让本宫失望。”
姜秋桦心里划过一丝厌恶,偏头看了眼侧旁的上官紘。
笑着问皇后:“娘娘可认得这位将军?”
皇后这才收起激动神色,顺着姜秋桦的目光仔细辨认,还是没想出来哪里见过他。
姜秋桦自己揭开了谜底:“他是世子殿下的左膀右臂,多次同生共死的患难兄弟。
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左青青的未婚夫,不知娘娘可还记得那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皇后面露惊慌,完全不解姜秋桦此话何意。
听姜秋桦这般抬举自己,上官紘也微微有些不自在了,但仍然不动声色的立在姜秋桦身后。
“他……本宫记得。。”
皇后只得硬着头皮回应,眼下只要是萧祁臻身边的人,她都是不敢轻易得罪。
“好在皇后娘娘还算没把她给忘了,当时世子殿下亲自送她与太子妃一道进宫拜见娘娘,娘娘却把人扣下,在后宫一留就是整月,回来时浑身是伤,都快认不出了。”
皇后将脸别过一旁,没话找话着道:“那时叛军逼宫,后宫内礼法混乱,想必青青姑娘也是被叛军误伤了。”
姜秋桦见她如此避重就轻,推卸责任,便冷哼一声,加重了语气道:
“左青青在宫里究竟遭遇了什么,想必没人能比皇后娘娘更清楚。我只知道她身上骨骼残缺,右手拇指被人生生剜下一块节骨。。
娘娘可知道,左青青之前是使剑的,如今她的手连筷子都捏不稳了,等于已经是个废人!
我斗胆敢问皇后娘娘,左青青她究竟所犯何罪,要逼得皇后娘娘对她滥用私刑,折磨至此?”
皇后被她这连声诘问逼得连连后退,惊恐的张嘴要说话,却发不出一个字节。
她看了看姜秋桦,又看了看她身后的上官紘,再想到避而不见的萧祁臻,心中一股恐惧忽然汹涌而出。
她眼泪飙落,不顾身旁人的劝阻,挣扎着要往殿内闯。
被制住之后,便不顾体统的大哭着叫嚷:“臻儿!本宫也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就算是看在太子的份上,你也不能让人这般糟践我!本宫是这大熵王朝的皇后啊!!”
里面自然是没有人回应她的。
姜秋桦鄙视的看了眼皇后的背影,心道:这就是大熵王朝的国母?
这也难怪,夫妻本是一体,有皇帝那个前车之鉴,对这个皇后本身就不该寄予什么希望。
她没说话,抬脚进殿,只留给皇后一个头也不回的背影。
在殿内回廊转角处,一直沉默跟随的上官紘忽然出声。
姜秋桦心里还在为刚刚的口舌之快而暗自喝彩,听身后有人唤自己,便停下脚步回过头。
上官紘单膝跪地,一脸真诚的拱手朝姜秋桦行了个礼,而后不等姜秋桦反应,又自己起身,威武的立在一旁,一副静候吩咐的模样。
他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但姜秋桦却知道,他是接下了自己这个人情,并且十分珍惜。
依照他的人品和个性,哪怕将来是以命相报,也是不奇怪的。
姜秋桦自然没有这个意思,讪讪的笑了笑,谦逊道:“将军实不必如此,我早就看那个老太婆不顺眼了,装的满脸慈爱,实则一肚子坏水,还对世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今日我也是在为我自己出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