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惊呼,接着是花瓶脆裂倒地的巨响。
殿外所有侍女内宦全都抬目望去,都听得十分真切,这呼救声正是发自皇后。
殿内只有帝后二人,这是在里面的动起手了?
众人纷纷望向总管胡其善,眼神里渴求他能给拿个主意。
胡其善方才被皇后一通羞辱,内心根本不想理会她。
可这一声声的惊呼实在过于刺耳,倘若当真发生什么不可逆转之事,那被牵连的,还是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内宦。
于是他只得硬着头皮,带了两个大力太监进殿试图劝阻,却没料到,一到内殿,便见到皇帝正死死的掐着皇后的脖子,而皇后已经双眼翻白,奄奄一息了。
他连忙跪地磕头,哭劝道:“皇上息怒!这,这不能啊!”
皇帝双眼发红,视若无睹。
皇后则是仅凭着最后的神智,朝胡其善无力伸手求救。
“皇上!皇后是国母,您就是再气恼,哪怕下旨废戳,也不能亲自动手杀人啊!这要是传将出去,皇上您的名声也一同废了!”
皇帝手微微一僵,约是想到昨晚亲手扭断王妃娇弱的脖颈,有片刻的失神。
皇后趁机缓过来一口气,连滚带爬的退到墙角,大叫着救命边往外逃。
杨德茂闻言前来救驾,刚巧与皇后擦身而过。
皇后一脸惊怖的看着她,几乎是滚下玉阶,被宫女太监们围着四下逃窜而去。
杨德茂不明所以,进殿参拜皇帝。
许是看到了杨德茂,皇帝这才稍稍冷静下来,想到自己刚才的所为,也是一阵冷汗涔涔。
胡其善仍是在一旁跪地磕头,皇帝呼吸急促,命他起身。
“其善,你阻止得很对,若朕今日把皇后也掐死了,那便真是要变天了。”
胡其善不明白皇帝为何要说出一个“也”字,但他不敢追问,好在这殿里就只有他们三人,也传不出去。
杨德茂上前道:“皇上,今日的事情迟早会传出去,末将担忧襄世子早晚会知道内情,未免他将来对皇上不利,不若先下手为强!”
皇帝明白如今已经骑虎难下,只得点头答应。
杨德茂嘴角冷笑,拿了皇帝的手谕,便风风火火的出宫赶往襄王府。
萧祁臻接到皇帝宣他进宫的诏令时,眉眼冷肃,不发一言。
杨德茂对他没有跪地接旨已经不满,便讥笑着刺他道:“世子殿下新逢大丧,心情难免抑郁,这点末将很能理解,可是再怎么样您也不能抗旨不遵啊!
您是现在就收拾一下同末将一道进宫,还是想喝杯茶再走?末将都随您!”
上官熙看到他这幅小人得志的猖狂模样,手里的拳头不由得紧了紧。
杨德茂正巧也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的肆无忌惮。
“上官将军好像有话要说,末将愿洗耳恭听!”
上官熙鼻子一哼,将脸别过去,不予理会。
杨德茂脸色微变了,道:“末将皇命在身,不敢怠慢,便多给世子一炷香的时间,若到时还不肯奉诏进宫,就休怪末将不讲情面了!”
上官熙迎道:“襄王府新丧考妣,皇上却这般急诏世子入宫,究竟是何用意?”
杨德茂愠怒道:“圣上如何做想,岂是你这等身份之人可以肆意揣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是顺应皇命,还是抗旨不遵,也都请世子给出个准话!”
若萧祁臻敢抗旨,杨德茂正好作为借口在王府闹事。
到时候哪怕他的黑甲卫再勇猛过人,也不过是叛军之卒,先机尽是,哪里还会是他金羽卫的对手?
萧祁臻目光冷冽,表情却是雁过无痕。
只不带任何感情的道了一声:“那就劳烦将军在此稍候片刻,容本世子去换身衣服,便随你一道入宫。”
说罢,也不顾众人试图劝阻的目光,独自进了内殿。
姜秋桦正等在那里,方才殿外的动静,她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不无担忧的问道:“你当真要进宫赴这鸿门宴?”
萧祁臻已经脱下了外面一身厚重粗糙的麻衣,露出里面丝绒光滑的黑绸长衫。
姜秋桦很自然的接过来,叠放到一旁的软塌上。
萧祁臻点头应道:“自然是要进宫一趟,不与他面对面对峙,如何能做个彻底的了断。”
他语气淡淡,像是在说一件十分寻常的事。
姜秋桦却听得出来,他这是预备背水一战了。
“其实不用这般急迫,好歹咱们现在已经知道了他就是幕后黑手,只要好好筹谋得当,不愁不能为襄王夫妇二人报仇,你可千万不要冲动行事!”
萧祁臻已经换好了王服蟒袍,伸手轻抚姜秋桦的脸颊,指腹顺延而上,将她微蹙的眉心抹开。
“你何时见到你夫君冲动行事过?若无确切把握,我自然不会让自己置身险地,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见你。”
姜秋桦稍稍放下了心,却还是神情担忧的问:“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萧祁臻:“好好在家准备喜服,双亲遗命是要让我俩成婚,等大丧事毕,婚礼就要提上日程,此事我无暇分s,只得全都交给世子妃分担着了。”
说着,他低头在姜秋桦额上深深一吻,又用力捏了捏她的肩头,便义无反顾转身而去。
杨德茂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与上官熙又交了两回机锋,才见到连廊尽头,萧祁臻信步而来的身影。
他笑得肆无忌惮:“世子殿下总算是来了,末将直以为殿下伤心过度,体力不支了呢!”
上官熙握剑正欲上前,被萧祁臻伸手拦下了。
“杨首领能言善辩的功夫丝毫不弱与禁宫内宦,难怪能在短时间内连跃三级,成为金羽卫之首,本世子也是佩服得紧。”
杨德茂见萧祁臻将他比作太监,心头不由得“腾”的一声窜出了火。
但想到此刻还在襄王府,萧祁臻又答应了要进宫,便暂且忍了下来。
哼,等到萧祁臻进了宫,便犹如失去了利爪的猛虎,还不是由着他宰割。
想到这,他便不动声色的侧身避让,阴恻恻的恭请萧祁臻先行。
出了王府大门,萧祁臻没有骑马,而是坐进了杨德茂带来的马车。
上官熙欲一同随行,被萧祁臻喝令退下了。
杨德茂此时倒是真有些佩服起萧祁臻这份胆识,观他神色,不像是什么都没察觉的样子,却还敢单枪匹马的勇闯龙潭,的确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马车摇晃中,很快就驶进了皇城内,萧祁臻依照规矩,在宫门内换乘了软轿,又一阵辗转,轿子便稳稳的停靠在勤政殿前的广场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