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爹被在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
娘不要他。
老莫死之前，让他不要哭，要坚强，他就压着情绪不哭，免得老莫走得不安心。
老莫比爹还亲，可他死了。
老莫走了还不够五天，他就开始想他了。
很想。
林小麦的小手擦了擦他的眼泪，“小哥你不哭，你还有爹娘和我呀。”
林小禾搂紧她，眼泪滑落她脖子间，冰冰凉凉的。
林小麦鼻子发酸，他才四岁，他还是个孩子，好可怜啊。
林小禾小小的身子发抖，不敢哭出声，只是压抑着抽泣。
忽然，他感觉背后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胸膛，紧接着，他就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不哭，有爹在。”林老汉将他翻个身，趴在自己肩膀上，拍着他的后背，心里很自责。
他是收养这个孩子，可却没给到孩子关爱。
忘了孩子刚失去老莫，忘了他才四岁，忘了他没有了依靠。
林小禾浑身僵了僵，但很快便放松下来，软软地窝在他怀里。
对娘的记忆很模糊，除了前年那次，她粗暴地把他推开，那场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爹是个春风满面的风流纨绔子弟，对他很温柔，会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却从不和他亲近。
他练功累了走不动，老莫会背他回去。
却从来没有人这么抱着他。
也没人给他依赖。
他习惯了坚强，也适应了孤单。
现在被人这么紧紧抱着，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渴望有人爱护的。
他趴在林老汉肩头，眼泪怎么也流不完。
老莫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孩儿流血不流泪，所以他很少哭。
可今晚不知为何，尤其难过。
那就先让眼泪狠狠地流，过了今晚，他就不哭了。
就放纵这一晚。
就一晚。
然而，他哭着哭着，又被温热的怀抱搂住，他闻到了奶香味，才知自己被樊氏抱了过去。
“娘在呢，不难过啊。”
樊氏的脸碰了碰他的，让他的脑袋搁到自己肩头。
“好孩子。”她没忍住又亲了亲。
林小禾有些不自在。
除了小麦亲过，还没有谁亲过自己。
养母亲的不同，软软的凉凉的，没有小麦的香甜，但也暖心。
这是娘在亲他呢。
林小禾双手搂紧了樊氏，小脑袋趴着，呢喃了句，“娘。”
“喂，乖，好孩子。”
樊氏抱着他，慢慢走动，轻轻摇晃，没一会儿，他便蜷缩在她怀里沉沉睡去。
林老汉伸手想接过，樊氏往旁边让了让，“让我多抱一会儿他。孩子这几日晚上都做恶梦，我一靠近他就惊醒，非得等我走了才肯睡，太让人心疼了。”
林老汉抱起小麦，“他白日不停干活，生怕我们嫌弃他，把什么话都压在心里，不哭不闹，懂事得让人心疼。”
“他身边没个依靠，哭闹也没人哄他，不懂事能怎么办呢？”樊氏眼红红的，“以后咱在他身上多花点心思。”
“让他多抱抱小麦，我瞧他很喜欢咱闺女。”
“白日赶路，晚上他练功，也不得空闲。”樊氏说，“我倒希望他俩兄妹感情好。几个哥哥已成家生子，有自己的小家要顾，只有他俩年龄相仿，若是能互帮互助，咱百年后，也走得心安。”
林老汉道，“我不想小禾日后认祖归宗，回他的家族。他这般小，他家族便扔下他不闻不问，他回去，也不会真心待他。”
“我是希望他回。这孩子有本事，心性也好，回他家族，他如虎添翼，能干一番大事业。只是，他若是不乐意回，那还是不回的好。”
“还是不回的好。若孩子是条龙，即便被困深渊，他也能一飞冲天，若是条虫，你怎么扶，他也爬不上去。”
冯老太不知何时也起了身，走过来，“以孩子的意愿为准。他想回便回，若不回，就一辈子是我林家的人。”
“娘，你咋的也没睡着？”
冯老太吸了吸鼻子，“老人觉浅。我听小禾对小麦说的这些话，心里酸得不行。你们爹刚没的时候，我忙着下地干活，你们仨也没人看着，没人疼没人爱，去到哪儿都遭白眼，像过街老鼠，人人都要打骂几句，我至今想起，这心里都疼得一抽一抽的。”
林老汉也难受，只能安慰他，“娘，莫想从前，人得往前看。”
“你轻飘飘一句不想，难道就能将这些刻入血液里的事情忘掉？”冯老太翻了个白眼，冲樊氏伸手，“你带小麦睡去，我让这孩子和老三睡。”
“娘，你也累了一日，让当家的抱过去便是，您歇去吧。”
“哎你不懂，我就是想抱抱这孩子，心疼心疼他。”冯老太把林小禾接过，抱他慢慢走动，“你如今啊，已经是咱林家的人，你有爹娘有奶奶有叔叔有哥哥妹妹，你不再是一个人，我们都会拼命护着你的。”
林小禾的小身板颤了颤，一颗眼泪从他眼角滑落。
奶奶看穿他在装睡，也看出他的故作坚强。
奶奶待他，或许做不到像对待亲孙子那么好，可她绝没当他是外人。
这就足够了。
……
第二日，大家都在熟悉“梆梆梆”破铜锣的响声中醒来。
天还没亮，伸手不见五指。
大家却早已习惯，点上火把，就着微弱的光，收拾行囊。
没水再做早饭，把仅剩的水烧开，喝两口润润嗓子，再装一些留路上喝。
有干粮的吃干粮，没干粮的只能饿着肚子上路。
昨日花钱买了粮食，每家最少多了几十斤负重，不过买了好些木板车能推着走，大家都有吃葡、萄，精气神都还行。
林家这边还有不少葡、萄，每人分了两串。水也比旁人多了些，烧开了放点昨日的剩饭泡着，囫囵吃下，也能混个半饱。
天才麻麻亮，队伍便开始出发。
趁着大家有力气，里正一个劲儿地催促大家加快脚步，好赶紧离开这个波诡云谲之地。
众人也铆足了劲儿走，一刻也不停歇。太阳还没升起，便已汗流浃背。
林小麦躺在车上，身边陪着老娘小哥，和林北林百万等几个小萝卜头侄儿。
车子摇摇晃晃，摇得她脑袋发晕，她闭上眼，昏昏欲睡。
快要睡着的时候，队伍里后方忽然来了两辆马车。
她一下子睁开眼，精神力散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