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吞云吐雾,好一阵才说,“既是一个队伍,就该互相扶持,同甘共苦。林野一家为人善良仗义,对我们有利,得一起走。”
“爹……”
“你们想一下,他肯冒险折回去拉亲家一把,当我们也遇到同样的险境,他会不会也拉我们一把?”
林洋和林河不吭声了。
他们很清楚,林野的确会那么做。
“去,都在周围挖些陷阱。今晚上男子都不准睡,打起十二分精神,守护我们的家人。”
一日过去,林老汉他们都没消息。
而离林小麦知道蛮夷兵攻入城的时间,只剩下两天了。
大家都在忙碌的处理鱼,心里却都七上八下的,只是没人说出口。
冯氏不同,满脑子都是吃。
她望着两大盆鱼肉流口水,“娘,这些鱼,咱这几日都吃了吧?”
樊氏不耐烦,“我不是说了么?留下一小盆腌着慢慢吃,剩下的都晒成鱼干囤着。”
“可晒鱼干要费许多盐巴呀,咱家盐不多了。”
“盐巴把鱼腌咸,我们吃鱼干,还不是把盐也吃进嘴里,哪里就浪费了?”
旁边的冯老太接过话,“这天气好,鱼容易晒干,不用放太多盐。哎呀,冯氏你是个不着调的,温氏,你看着她点儿。”
盐很贵,但人又离不开,不然要得大脖子病,浑身无力气。
有时候实在没钱买盐,村里一些人还去哪个犄角旮旯挖出发白发霉的土,放到锅中熬煮,留下白色的小块儿,当盐用呢。
甚至去茅厕里面捡石头,那上面也有咸咸的结晶。
听起来是很恶心,但为了活下去,再恶心不也得吃?
早上几家人都在晾晒鱼,到了下晌便挖野菜、割草、挑水。
本以为林老汉等人要第二日才回,哪知没过一会儿,林洋兄弟便看到了一支队伍,在山道上蜿蜒。
远远瞧着对方人很多,声势浩荡,兄弟俩不好轻举妄动,便猫着腰,在树丛里穿梭。
待离那支队伍近了些,仔细辨认,发现领头的是林老汉三兄弟,不禁松了口气,赶紧走出去。
“林野叔。”
林老汉顿住脚步,一看是他俩,“怎的不在山谷呆着,在外头做什么?大家都没事儿吧?”
“没什么事儿。只是昨晚有野兽,我们在外头设陷阱呢。”
“啊?居然有野兽?那有没有人伤着。”
“没,山谷外头多了一圈荆棘,挡住了野兽。”
“荆棘?昨日我没瞧……”林老汉想到了什么,猛地住了口。
会不会是闺女弄的?
林洋兄弟也没在意,他们都看着林老汉身后。
队伍里全是熟悉的面孔,林家村和隔壁村的居多。
昨日退走的四叔公一家也在,断了一条腿的林森被几个人抬着走。
“林野叔,他们怎么都来了?”
“说来话长,回到山谷再说。”
林小麦正睡得香甜,忽地感觉自己被人紧紧搂住,她一睁眼,对上林老汉通红而沧桑的双眼。
“闺女啊,多亏你把福气带给爹,不然爹就没命了。”
他声音都在发抖。
旁边的樊氏和冯老太听得心惊肉跳。
“孩子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别吓我。”
林小麦的小手也抚摸林老汉的脸:【爹爹不怕,小麦保护你。】
林老汉一个大男人,差点给整破防。
小家伙说护着他,真的做到了。
才那么点儿,就成了他的保护伞。
宝宝呀,爹的心尖儿,爹怎么爱你都不够哟!
樊氏忽地又有了发现,“当家的,不对啊,你这穿的也不是走之前那身衣服。”
林老汉搂着闺女,嘴唇哆嗦着,什么都没说出口。
冯老太点名二儿子,“老、二,你来说。”
“娘,大哥他……”四周闹哄哄的,哪儿都是人,林原说了句什么老太太没听清。
“老、二,你说什么?”
林原大声道,“娘,蛮夷兵就要破城了,咱先收拾东西离开,路上说吧。”
“啊?”冯老太心突突跳,“不是才发兵么,怎的就破城了?”
林绿水道,“二叔,你去忙,我来跟奶说几句。”
“你长话短说。”
林原匆匆离去。
林老汉平复下心情,放下孩子,也去忙了。
得先把车厢、车板这些东西搬出去,一会儿逃起来才快,总之要做的事儿,太多了。
林绿水便简短的跟冯老太等人说了下经过。
原来,就在他们走后的当天,县令突然下令征兵,凡是十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的适龄男子,全都得应征。
这征兵布告一出,全城沸腾。
男丁哪家都有,只是按律例,都得是十三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男子。
若是家中独子、或是家中只有一男丁适龄的,都免兵役。
可按这布告却不顾及章法,除了老人和小孩,其余的男丁都逃不掉。
比如说,一个家中,爷爷四十五,儿子三十,孙子在十以上,那么,这家所有的男丁都得征走!
这个政令太残酷了,简直是不给寻常百姓留一丁点儿火种!
此外,尽管县令声称无战事,征兵只是为了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但许多人已经嗅到了战火的味道,纷纷出逃。
可这时他们才发现,城门已关闭,所有人都逃不掉了!
而在城外,也有官兵到各村抓壮丁。
“跟土匪进村似的,见到男的就抓。我们才到程老爷家,就有人说官兵来了。三弟就猜到来抓人的,当机立断,让程老爷家全往后山逃。
程夫人还想收行李,我们说来不及,几乎是连拖带拽的带他们走。程公子不信我们,自个儿跑回去拿钱,听见外面有人大力擂门,才又从后门逃出,与我们汇合,不然差一点就被抓了。
我这边还算顺利的,官兵骑马来追,我们分散逃,除了程夫人崴了脚、我中了箭外,没什么大毛病,我爹那边就……”
“等等。”冯老太急切打断他,“你中了箭?”
樊氏抖着手,摸他的胸口和后背,“伤在哪儿了,啊?”
林绿水看了林小麦一眼,眼眸带笑,“没,我穿得厚实,那射箭的官兵没力气,箭矢又生锈,才射过来就掉了,才只刺伤一点皮肉。”
樊氏不信,林绿水只能掀开衣服给她看。
他胸口果然有一个小洞,不深,而且已经止了血,但有些狰狞可怕。
樊氏满心的后怕,“怎么就出去一趟,你和你爹都这样……”
冯老太凑过来看了一眼,也红了眼眶,“绿水,你爹呢?他遇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