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里的人都走了,只剩陈婆子一家。
见到小桃,陈婆子的脸拉得老长,低低地骂了句什么小桃没有听清,只是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嫌弃。
她没有当回事,正要爬上牛车,却被陈婆子一把拽下来。
“娘?”
陈婆子瞪她,“你都坐多久了,还不让给小的几个坐坐?”
小桃有些委屈,“可是,他们都比我大啊。”
“他们是小辈。”
“齐儿、科儿。”陈婆子招手让两个孙子到跟前,“你俩上去坐。”
这是她两个最小的孙儿,八、九岁的年纪,生龙活虎的,之前又一直坐车,根本不累,叫他俩还有些不情愿。
走路能和小伙伴打打闹闹,坐车上又闷又热,还被大人管束,这不许那儿不许的。
“磨磨蹭蹭作甚,快上去啊你俩。”陈婆子把他俩赶鸭、子上架似的推上了车。
小桃越发心寒。
不求她对自己视如己出,可她连对自己亲人十分之一的好都没有。
林家把林小麦当宝,自己却被当做草。
真是命苦!
这陈婆子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行,她得重新找户人家收养自己。
等回头看沈瑞是否还活着回来,若是没了,她就在途中暗中物色养父母,然后离开这个队伍。
没了他,路会很难走。
但是没关系,她也一样能往上爬!
队伍不紧不慢的走着,累或是饿,都没人停下来歇息,嘴里吃上几颗杨梅,又能撑一会儿。
眼看着日落西山,大家的心,也跟着夕阳,一点点往下沉。
去打蛮夷狗的男人们,都没回来。
只怕……
所有人都不敢往深处想,却又都难以自抑。
程秀的大嫂最先忍不住,捂着脸,嘤嘤地哭了。
“莫哭,没得把他们哭衰……”严氏想劝儿媳,可一张嘴,自己也没忍住,眼泪哗啦啦的流。
“嫂子。”有个小妇人走到她跟前,“你看天都快黑了,不如咱找个地方落脚,也好等等他们。”
陈婆子抹了一把眼泪,“不行,咱得继续走。等天儿全黑了,咱再露天歇一晚。”
大家都不同意,都想停下来等。
“你当我不想等?我丈夫儿子全在那儿呢。”陈婆子泪眼婆娑,“可咱除了他们,还有小的呀,后头有追兵,咱得跑啊,不然男人们躲开了,咱却被蛮夷狗杀害,他们怎么办?咱明明能逃的,为什么不逃?”
大家听了都不吱声。
道理谁都懂,可人心都是肉做的,亲人生死未卜,谁能真的冷静?
冯老太却说了句,“陈婆子说得对,我们走吧。”
陈婆子有些意外。
没想到,最近与她不太对付的冯老太这回却赞同她说的。
她再次后悔收养了小桃,以致她和冯老太有了嫌隙。
“走吧。”王香也催促。
大家这才又往前走。
只不过走了一日,担惊受怕,又累又饿,那脚步沉重到几乎抬不起来,更加没人愿意说话。
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路两旁都是树丛和大山,盘踞着一些山贼。
这支全是妇孺组成的队伍,有牛有骡子,还大包小包的,看起来油水很足,早就被一伙山贼发现、盯上。
他们借助两边的树木遮挡,暗中跟踪了他们一阵,确定队伍里不会有壮年男子,便在天麻麻黑的此时,手持武器,从树丛里跳了出来。
“打劫,不许动。”
突然出现的山贼,让整个队伍静了一霎,而后爆发出尖叫。
山贼!
居然碰到了山贼!
他们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小麦不在,他们就这么倒霉遇上了!
大家无比恐惧,见前路被山贼堵住,便又转身往回跑。
但后面也有几个山贼挡住了他们的退路。
大家慌不择路,只能往路边的树丛钻。
一山贼大声喊,“都给我站住!谁要是再跑,我可要杀鸡儆猴了啊。”
所有人便不敢再动,有想跑的孩子,也被大人抓住,抱在怀里。
“现在,按我说的去做。”这山贼声如洪钟,“把你们手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放一边,再双手抱头蹲下。”
他话音落下,没有人行动。
吴氏不服气地小声嘀咕,“凭什么?”
那山贼倏地看过来,目光如炬,“凭什么?你来,我好好跟你说说。”
吴氏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忙往严氏身后躲。
然而,那山贼大步走来,推开前面的严氏,将她拖出队伍,刀面往她脸上拍了拍,“我有刀,我问你要财物,你就要给,明白吗?”
冰冷的刀面将吴氏的脸拍肿,刀刃割破她的肌肤,血珠冒出,她又痛又怕,脚一软,便往地上滑去。
山贼见大家都没动,本就恼火,见她这般不中用,一把抓住她,刀尖猛地扎入她肩胛。
“啊!”吴氏被飚了一脸自己的血。
“大嫂……”程秀失声惊叫,被樊氏手疾眼快的一把捂住她嘴巴。
严氏想上前,也没冯老太死死拉住。
吴氏叫个不停,山贼不耐烦,左右开弓给她甩了几大记耳光,直接把她打晕了过去。
“还有谁不服?”山贼目光扫了一圈,见大家噤若寒蝉,方满意地点点头,“我再说一遍,把所有东西,值钱的不值钱的统统交出,否则,你们的下场,会比她更惨。”
他把所有人震慑住,加之大家手里都没有武器,只能按他说的,默默地把包袱接下,放在旁边,再抱着孩子蹲下。
山贼们对视一眼,不禁喜形于色,又挥舞着大刀,“还有车上的,也都给老子卸下来,谁敢不动,老子就卸掉他的胳膊。”
冯老太与樊氏对视了一眼,便不约而同的往牛车走。
不料山贼用刀指着婆媳俩,“只许上去一人。”
“那我上吧,我手脚麻利些。”樊氏抢着爬上了牛车,冯老太只能干瞪眼。
在车上,樊氏摸出一根长条的东西,神色踌躇。
这是林小禾临走前给她的,说是穿云箭,只要抽出底部的拉环,便有像箭矢的火焰窜上半空,几里路内都看得到。
小禾说了,一群妇孺上路,怕会遇到麻烦,若有事可放这个穿云箭,附近若有侠义之士,便会赶来相救,而他们若能看到,也能尽快赶回。
她不得不佩服孩子料事如神,他们果然碰到了山贼。
只是放穿云箭的人,会被山贼杀死。
婆婆也知这支穿云箭,她便想抢先拿到,好在她抢先了一步。
她不怕死,只要能帮到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