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雪，真的如同老徐说的那般，人如其名，凝眉如雪，肤如羊脂，五官清秀，没有妆容，但却胜过浓妆淡抹。
再加上十年未经风吹日晒的缘故，所以她整个人看起来都通透了起来，仿若是用上等的汉田白玉精雕细琢的红粉佳人一般。
而这十年岁月的摧残，也好像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一点痕迹，看起来还是那个二十出头的青葱少女，但是让我想不明白的是，这样一位风华女子，怎么就看上了老徐那个糟老头子呢！
凝雪阿姨见我，也是微微一愣，脸上困惑浮出，开口问到：“你好，请问你找谁啊？”这声如银铃，显的分外清灵，荡的我心头一颤，仿若整个小院都空灵了起来。
回过神来，我也赶忙开口：“凝雪阿姨，您好，我是受人之托，特地来看望你的。”
却不料，我这话刚一出口，眼前的凝雪阿姨便掩嘴轻笑了起来：“小哥哥，你找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凝雪阿姨。”
“啊？”这句话直接便把我搞蒙了，难不成老徐那家伙记错了地址不成？不过也确实，要是眼前这少女都能看上老徐的话，那么这个世界真的是太疯狂了！
还不等我回过神来，这少女的声音便再次响起：“小哥哥，你找我师傅有什么事么？”
“你师傅？”我继续懵逼：“凝雪阿姨么？”
“嗯！”少女点头，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
“哦，我受人所托，特地从宋城赶来看望凝雪阿姨的。”我如实回答，但并没有把老徐的名字说出来，因为来之前，老徐已经明确交代了，不让提他。
“哦？宋城来的？”少女微微一愣，脸上那份诧异却是毫不遮掩，迟疑片刻，直接便把木门打开：“进来吧！我师傅在里面。”
捡起地上散落的水果，我也赶忙跟着少女走进了小屋。
小屋里面漆黑一片，原本就不大的两个小窗户也被彻彻底底的封死了，不透丝毫光亮。只有那一侧桌子上的微弱烛光在不停的晃动，算是勉强给这小屋带来了些明亮。
而借着烛光，我也多少窥到了这小屋的全貌，虽然从外面看起来破败异常，但这里面还是非常干净整洁的，而一侧的货架上，也摆放着不少的药草。
随着目光下移，我这脑中却是莫名一震，身子也不由的僵硬了几分。
因为在这草药架的最下端，摆放着一个我分外熟悉的药箱，一个枣木制成，并在箱子外面纂刻着一个‘玄’字的医药箱。之所以说是熟悉，是因为我也有一个这样的行医药箱，并且是一模一样的。
只不过，我的那个行医药箱是从太爷爷的手里传下来的，但是这凝雪阿姨的行医药箱是从哪里来的呢？反正不会是从我那里偷窃过来的。
在我愣神这片刻，耳畔边也传来了那少女的声音：“小哥哥，怎么了？我师傅在这边呢！”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把床帘撩开，紧跟着，便是一股浓郁的药草味迎着我扑面而来，这味道，说不上难闻，因为其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清甜，让人止不住的便是喉头一暖，舌尖一甜。
这床不大，床榻上雕龙画凤，但是朱漆却已掉落的七七八八。而那一袭红妆的凝雪阿姨此时正静躺在床榻之上，仿若待嫁的新娘。
我瞧不见面容，但却从那裸露在外面的素手上可以看出，此刻凝雪阿姨的情况非常不妙，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糟糕。
三十多岁的年纪，本来应该是女人最有魅力与韵味的年纪，但是此刻凝雪阿姨的皮肤却如同是一张枯树皮一般，别说是洋葱白指了，甚至连血色都看不到。
“是阿贵让你来的么？”凝雪阿姨开口，声音里透着一股虚弱，但却遮盖不了那甜美的音色，声音虽小，却能直荡人心。
老徐原名徐贵，所以凝雪阿姨口中的那个‘阿贵’是老徐无疑，所以我也赶忙开口：“凝雪阿姨，是徐老让我替他来探望您一眼的。”
“他呢？”
“他没来。”我实话实说，不想对眼前人有丝毫欺骗。
“呵呵。”凝雪阿姨凄惨一笑，声音里透着凄凉：“人都已经来了，就是不敢来见我么？罢了，你也回去吧！告诉阿贵，我很好！不用他牵挂。”
声音未落，一旁的少女便再次把床帘放了下来，向着我开口说到：“小哥哥，我师傅累了，你可以走了。”
既然主无留客意，我确实也不好意思久留，告辞一声，便直接退出了小屋。
走出小院，刚走到这城隍庙的正门前，身后便再次传来了那少女的声音：“小哥哥，你等一下。”
我闻声留步，也转身向着少女投去询问的目光：“还有什么事么？”
少女先是甜甜一笑，然后才继续开口：“刚才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念晴，你呢？”
我知道念晴绝不会为了一个名字追出来，但还是点头开口：“我叫林枫，很高兴认识你。”
“嗯！”念晴点头，也直奔主题：“我师傅说，让你们赶紧离开洧水，然后她还让你给徐老带一句话。”
“什么话？”
“十年一日。”
“就这四个字？”
“嗯！我师傅说，徐老会明白是什么意思的。”念晴说罢，直接转身离去，留下一道婀娜素影，在这偏了西的骄阳中，自成一景。
……
回到旅社的时候，老徐正一个人对酒独酌，一看见我回来，直接便抛下酒杯，迎了上来：“林枫，怎么样？见到凝雪了么？”
“嗯！”我点头，选择了遵照凝雪阿姨的意思：“她很好，你不用担心的，并且她还收了个徒弟，叫念晴，对她照顾的很是周到。”
“那就好，那就好……”老徐一边小声的嘟囔，一边自顾自的回到了酒桌之前，端起酒杯，便一饮而尽，不过那眼中却是透着一股子的轻松与愧疚。
本来，我是不想破坏掉老徐的心情的，但迟疑片刻，觉的有些话，还是得说出来：“徐老，凝雪阿姨说，让咱们尽快离开洧水，但是具体原因，她没有多说，只是让我给你带了四个字。”
“四个字？”老徐的身体微微一颤，端着酒杯的手也有些僵硬了起来，还不等我开口，老徐便自顾自的念叨了起来：“十年如一日么？”
“呃……你怎么知道的？”我虽然相信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但却并不相信连话都能猜出来。
“呵呵！”老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端起酒杯，然后扔给我一根香烟：“林枫，晚上的时候，敢不敢陪我去洧水河畔走上一遭？”
“今天晚上么？凝雪阿姨不是说让咱们尽快离开洧水么？”我迟疑，其实并不想掺和到这件事情当中。
“来都来了，又何必走呢！”老徐微微一笑，笑意里尽是得意：“反正你也已入这江湖，这其中的纷争险恶，就算你躲得了一时，但你躲不了一世，与其畏畏缩缩，倒还不如迎风而上，而现在，对于你来说，就是一次很好的历练，因为江湖……就在你的眼前。”
迟疑片刻，我还是点头应了下来，而这个决定并不是因为老徐的这一番话，主要还是因为凝雪阿姨的那个行医药箱。
之前太爷爷的笔记里也曾说过，玄医门虽然看似没落，但却散落在了华夏大地的各个角落里，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凝雪阿姨，很有可能就是玄医门中的人了。只不过，我并不敢仅凭一个药箱就去断定是敌是友，毕竟江湖险恶，不到万不得已，我是绝对不能暴漏自己的身份的。
但就算是无法确定凝雪阿姨是我玄医门人，但我还是想要替她出上一份力气。
又和老徐扯了几句，他便率先出门，去准备东西了，而与我也约好了，傍晚时分，洧水桥上碰面。
……
小镇上的傍晚，静谧并舒适，远方的炊烟袅袅与这洧水河面上的绿树成荫相映成章，倒是让人有些迷恋这安逸的北国小镇。
老徐此时也先一步的到了桥头之上，双眼盯着河面上的粼粼波光，不知在想些什么东西。
“徐老，咱们现在来，是不是有点早啊？”我走上前去，也习惯性的摸出香烟，缓缓点燃。
“不早了，你看。”
我顺着老徐的手指指向望去，除了码头上那正准备收工的船夫外，便尽剩下无尽的金色波光与相依而舞的野鸭。
不等我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老徐便先一步站了起来，悠悠然的向着那船夫走去：“走吧，林枫，带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江湖摆渡人。”
“徐老，什么是江湖摆渡人啊？能说的明白一点么？”我赶忙跟上去，但目光却一直在那船夫身上，任凭我怎么去看，都无法从那船夫身上感到丝毫的江湖气息。
“小子，这江湖的水混的很，而这摆渡人说白了，就是江湖上最底层的存在。”老徐说到这里，嘴角也是跟着微微一勾：“不过这各行各有都有各自的门道所在，就比如这摆渡人，关于江湖上的小道消息肯定是大小皆知，虽然比不上地厅里的消息广泛，也比不上兰花门的消息准确，但想打听点什么小道消息的话，找他们绝对没错。”
我点头，也觉的这老徐说的还蛮有道理，但就是不知道，这老徐是从哪里确定眼前这船夫就是摆渡人呢？
迟疑片刻，我还是把这个疑惑问了出来：“徐老，你是怎么确定眼前这船夫就是摆渡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