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风开始下意识的在心里推算这幡旗阵的作用,不过他看遍了八门四路,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一阵风吹过,烟雾变得缭绕起来,四周的幡旗也在随风轻扬。
正前方继续传来声音:“进来吧,那聚魂幡不是用来对付你们的,如果我真要对你们动手,也不用等到现在。”同时,内堂的木门缓缓打开。
一个形容枯槁的身影盘坐在一方香案前面,案上除了那一炉燃烧殆尽的奠香,就只有一个檀木牌位,牌位上原本已应该刻着字的地方确实一片空白。
飘风几人走进以后,那身影仍旧没有回头的意思,只淡淡地说道:“找你们来,是有事找你们帮忙,先跟我来一个地方吧。”
不容众人拒绝,那身影抬手向面前的空中点出一道灵气,一张介于虚实之间的阵图就在他指点之处显现。
接着,他双指在阵图上某处轻轻一转,飘风就发现自己等人所处的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围再没有半点祭堂内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茫茫的天地。在这天地中,充斥着灰白的雾气。
在透过灰雾看向远处时,视野变得十分模糊,只大概能看出来远方有一片微微漾动的水面。
月抓住飘风的手臂,有些紧张的说道:“哥,这雾气怎么这么眼熟啊。”
“哦?你们竟然见过混沌之气?”浓雾中,一个灰衣青年背负着双手慢慢走了出来。虽说语气中又惊疑,可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一点情绪变化。
飘风定定的看着他,说道:“你与那枯瘦老者,到底谁才是大祭神?”
“大祭神?一群妖兽口中的称呼而已,我更喜欢被称作祭礼。你要问的是那个称号的主人的话,应该是那个老者吧。毕竟,我只以老者的形象出现在它们面前过。”
月好奇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们两个是同一个人?”
祭礼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由于我所修功法的原因,我在外面无法维持这个形象。好了,你们有问题稍后再问,先让我给你们说说现在的状况吧,免得你们在接下来无从下手。”
阿徵说道:“我们为什么要帮你?”
祭礼转头看了眼阿徵,接着,第一次出现了表情变化,说道:“竟然有朱雀本尊在此,看来,我的计划又能多一分成功的几率了。至于帮还是不帮,你们听我说完自然会做出抉择。接下来,好好听着便是。”
说罢,祭礼不再给四人问话的机会,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此地被祭礼称为寂烬,原本在前面那一片海水流过来之前,此地并不是这个名字,而是一处灵气充裕的秘境。
天地万物起于混沌,归于混沌,在所有混沌之气的源头和终点,便是一片混沌之海,混沌海途经之地,生灵、土石、灵气,一切非混沌的存在都会被慢慢侵蚀,最后化作混沌之气,归于混沌海之中。
远处那一片波澜不兴的水面正是侵蚀过来的混沌海,而这秘境也在数十年的时间内变成了现在这样只充斥着混沌气息的绝地。万物寂灭,只留下灰白的余烬,便是寂烬这名字的由来。
“你说这是混沌之气?哥这不就是当初在仙府秘境里被那邪魔幻化出来的那种雾气吗?”
祭礼并没有搭理她的话,继续说道:“还是说说我自己吧,要你们帮忙的事毕竟与我有很大的关系。”
祭礼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凡俗小地主家中,地主姓钱,据说原本是乾坤的乾,可那地主嫌乾字无用,自己又是一家里唯一传下来的,干脆改成了钱财的钱。
早年净忙着挣钱,只娶了一五官还算凑合的正妻。到老了闲暇下来,四处求神问仙才好不容易得了一独子。
没读过几句书的老钱给儿子取名钱自印,寓意儿子以后挣钱如同自己印书卷的一样轻松随意。
钱字印尚小时,老钱就找了四五个私塾先生来教他经论典籍,虽说儿子以后挣钱能自己印,可在凡俗,终究还是官府庙堂里的门路来得阔绰些。
可六岁的钱自印在认了一个月字以后,就将那些私塾先生连同他们的书箱子一齐让家丁丢出了府门。
老钱回来一边哄儿子一边问起时,钱自印只回了一句话:“那些破书里教的净是些拍马屁的手段,那些玩意我还不如跟你学来得快。”
老钱只当儿子是在夸自己,也不生儿子的气,而是在两天之后又换了一批先生,当然,同时换来的,还有一批新的书箱子。
学了一年半,先生换了百十来个,钱自印从最开始的忠义孝悌一直听到了治国兴邦,除了又认识不少生字以外,钱自印觉得自己啥都没学到。
忠义之事只对忠义之人,不忠不义之人,就算报之以忠义,最后得到的多半也不过是一个更加变本加厉的奸恶之人。远了不是说,那些憨厚老实的佃户哪次不是被自己的爹给多坑了租金。
至于治国之道,那些书里治国便是败国。轻赋税,薄徭役?无非是从国库里把从百姓身上抢来的钱还一点儿给百姓,然后让地方的官员多一些刮油水的机会。在这人人等米下锅的年岁,谁家又经得起两次折腾。自以为是深的民心之举,实际上,老百姓只会对搅动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定日子的人更加记恨。
私塾的花费不低,再加上自家这儿子隔三差五地将人给丢出去,已经是远进闻名了,所以,愿意来钱府授课的先生要价都越来越高。
直到所有佃农半季交上来的租金都不够请一次先生的时候,老钱终于无奈地对儿子说道:“儿子,既然这些先生你都看不惯,咱们干脆就不学了,明天起,咱爷俩一起去收租子就行了。”
第二天一大早,钱自印真就跟在老钱屁股后面出了门。
钱自印自小不爱与同龄人玩耍,当然,这么说也不是特别准确,实际上是老钱一直把自家的宝贝儿子供在家里,生怕他跟那些小泥腿子一起磕着碰着了。
反正自小很少出钱府的钱自印一出门就四处张望,对所见的一切都格外好奇。
王铁匠家娶媳妇的轿子他攀上去看过,刘二丫蹲在水塘边洗衣服他凑过去看过,几个农民在地里收割麦穗他也跑去看过。最后,在回来的路上,碰到赵媒婆家男人死了,那做法事的道士满嘴不清不楚的嘟哝引起了钱自印的好奇。
不顾老钱的劝阻,钱自印一路小跑就冲到了道士面前,双眼放光地看着他问道:“你念的是什么呀,你教我吧,我爹给你钱。”
老钱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就要拉着儿子走。这赵媒婆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一张铁嘴,自己还指望着再过几年找她给自家儿子说几门亲事呢,可不能把人家里的丧事给冲撞了。
可钱自印非要赖着那骗子道士,死活不走,老钱着急的不行,又不忍心动手,甚至连开口都怕说重了。
道士知道眼前这地主的身份,也听说他干过不少猪狗都做不出来的事儿。见这小地主不走,他灵机一动,将怀里揣着的***法递给钱自印,说道:“小公子,我念的是这道法上面的法诀,小公子要是想学,我就把这本道法送给小公子。”说罢,直勾勾的看着老钱,其意图不言而喻。
老钱不想再自己儿子面前露出恶相,于是忍着心疼从兜里取了七八枚铜板,重重地拍在道士的手心,道士接过铜板以后,在心里犯了个白眼,转过身去继续念着自己都听不懂的咒语。
得了一本从未见过的书,钱自印特别高兴。拿上书就跑回自己的屋子里,将门闩住,不吃不喝的将那本道法看了一天一夜。
那书是用羊皮纸缝制而成的,原本,是那道士费了不少时间才做好的一个道具,就等着那天碰到不长眼的冤大头,好当做什么秘籍高价卖出去。可谁成想,冤大头没碰到,倒先遇到了老钱这个抠门的东西,原本有意多要些钱,又怕像那些找老钱闹事的佃农一样不明不白的被人发现在粪水坑里浮着。
道士是半路出家的,就听一个老道士念叨过几句口诀,然后被他记下来了,那书就是他将口诀用自己的大白话翻译之后,又胡诌一通拼凑出来的。至于书名为啥叫道法?他从来没听过什么功法的名字,想着是自己这个道士编纂的,自然叫道法比较合适。
钱自印在家把那没几页的羊皮纸书看了上百遍。
最开始看的时候,因为带着对未知的敬畏,觉得那书玄妙异常。
再看时,又觉得里面写的狗屁不通。不过,他下意识地认为是自己未能理解道其中的真意。
直到第二天早上,老钱实在忍不住撞进门查看儿子的状况时,钱自印看着门外渐渐升起的太阳,光与暗被一道地平线完美的分成两部分,钱自印突然就开悟了。
一把推开眼前的老钱,钱自印疯狂地在府内四处观察。
花草虫鱼,家丁丫鬟,水池石台,勾心斗角……
一切能进入钱自印眼中的东西都自动被他进行对比,有丑才会有美,有矮才会有高,有软才会有硬,有静才会有动。
任何意见事物都有其两面,二者相互对立,却又相辅相成。
钱自印又回到老钱面前,顶着满眼的血丝说了句老钱莫名其妙的话:“有老才有少。”
在那以后,钱自印将道士当成了一个真正的高人,日日缠着他要更多的秘籍。
道士哪会什么真本事啊,再被缠了十数日以后,他终于是受不了了,吧钱自印带到了自己当初偷学口诀的那邓姓老道士之处。
与这骗子道士不同,邓老道是真有些本是,看到这骗子居然带了一个小孩儿来找自己,想着他多半是又想骗钱,就在院子里随手设下了一个八卦阵之后,就自己进屋睡觉去了。
假道士带着钱自印在阵法里兜兜转转七八圈,却发现自己还在原地没前进一步。
钱自印看着假道士继续在那瞎转,自己却蹲下来慢慢思索。
不多时,少年面露了然之色,站起来往假道士站着的方向撒了泡尿。
假道士险些被尿一脚,气恼着说道:“你干嘛,没看到我正在研究怎么出去吗?”
钱自印不理他,只是沿着地上的尿液流动的痕迹往前走,没走两步,已是到了邓老道门前。
听着门外的敲门声,老道骂骂咧咧地说道:“谁呀,不是把那骗子困住了吗,这时候还有谁来找我老道?”
听着再三想起的敲门声,无奈之下,邓老道下床开了门,看到那门口的小孩,惊奇的说道:“你怎么过来的,那骗子呢?”
“骗子?你是说道长吗?”
老道士看了一眼那还在原地不停转圈的假道士,嗤笑道:“他,还道长,那就是一骗子。诶,那骗子都还没出来,你怎么先出来了,你懂阵法?”
钱自印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出来的?”
“我在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从门口到你的卧房这段距离里面,地势是均匀的由高道低,可是我在那里走了很久,却发现我走过的地方时高时低。再加上一直走不出去,我就觉得是遇到什么幻景了,于是就用利用水自上而下流的特征,用尿液作为路标走了出来。”
邓老道哈哈大笑道:“我这地势取的出门步步高升,回家福寿同归之意,没想到,却因此让你误打误撞地破了我的八卦阵。”
钱自印却正色说道:“凡事有反才有正,你设立阵法在这里,破解阵法的信息自然也就包含在其中了,无论是否有地势的原因,只要给我一些时间,我相信我都能找到破解的方法。”
邓老道笑道:“小子如此自信,可敢让我设下阵法试验一番?”
钱自印浑然不惧地说道:“当然可以,不过你先把那个道长放出来吧,让他回去给我爹说一声,免得我爹担心。”
遣走了假道士,邓老道开始设立起阵法。
阵法还是八卦阵,不过邓老道却添加了诸多变化进去。
第一个阵法,困住了钱自印一个时辰,邓老道在阵外优哉游哉地坐着看好戏,钱自印在里面绕得满头大汗才将一块小石头挪开,破了阵法走出来。
第二个阵法,困了半个时辰加两刻钟,这次是捡开一根小树枝。
第三个阵法,困了三刻钟。
第四个阵法,只困住了钱自印一炷香。
到最后,布置完第五个阵法以后,钱自印径直走进去将几块石头搭在一起,又在一堆浮土上撒了点尿就直接破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