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顾旻回答,林至疏又摆手,摇头晃脑道:“你不用回答我,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我是认为若你待心上人赤诚,没有算计没有心机,那不管你是怎么样的人,你对她起码是问心无愧的。”
说完林至疏自嘲一笑,“不过这世上谁可以说自己永远单纯如小白兔呢,就算有,那种小白兔肯定也活不长。就拿你来说,虽然我一直觉得你心眼忒多,但是入京后我发现你但凡心眼少一点,我都只能去你墓前拜祭你了。”
林至疏的这话有些意味深长,顾旻眉梢一挑,“这话说的……听起来你在太医院这些年,有所发现?”
林至疏面色认真了许多,沉默了一瞬道:“有一次我在太医院整理医案,看到了杨太医落下的行医手札,里面有一段时间记录着给令堂问诊的过程,不过我没看全,杨太医发现落了东西便进来找了。光从我看到的问诊记录来看并没有问题,但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林至疏蹙眉,斟酌着措辞,“但是我不能确定,所以一直在寻机会找他那本行医手札,待我查出些眉目再告诉你。”似乎怕顾旻忧心,又补充道:“我知道你想查真相,但是我不能无的放矢。”
“你查你的,我不多问。”顾旻制止了好友的解释,淡淡一哂:“我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不在乎这一时半会。”
正说着,顾七如鬼魅一般出现在门口。
顾旻抬眼看去,“说。”
“太后召了池姑娘进宫。”
贺威被夺了北大营的大权,这时节,贺太后却召池绾进宫。
顾旻垂下眼眸,“可有探听到是为何事召池姑娘进宫?”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是说今日李清进宫回禀白云寺太医被劫一案,陛下十分不满意,先后召了杨太医、李太医以及负责白云寺安全的巡防营队长齐飞入宫问话,后来又召了贺威入宫,陛下在御书房大发雷霆,最后太后亲临御书房带走了贺威。过了一个时辰,太后便命人传召池姑娘入宫。”顾七将刚才收到的消息禀报了出来,可惜安排在宫里的人不能探听到御书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昭帝如此震怒。
‘池姑娘’出现的频率过高,林至疏已然确定宫里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眼高于顶的晋阳王的心上人竟然真是池姑娘。
不过林至疏在心里犯嘀咕,从京城里的传言来看,这位池姑娘实在不像刚才顾旻所说的坦荡磊落之人啊。
顾旻自然不知道林至疏在想什么,听罢眉心已经拧起,“贺威还在慈安宫,想来贺太后召见池绾别有目的。”
林至疏突然插言道:“池姑娘到底有什么长处值得太后惦记啊?”
顾旻瞥他一眼,冷笑道:“也不一定是池绾的长处,说不定太后惦记的是镇南侯府的长处。”
“哈?”林至疏两眼迷茫,镇南侯府都快远离勋贵圈向商贾发展了,还能有什么长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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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满面愁容的池远端和池章不同,接了太后懿旨的池绾十分淡定,轻声安慰了父兄几句便上了宫里安排的马车。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贺太后虽然是召见她,但目的不一定在她。
其实也不难猜,毕竟镇南侯府有一个闻名京城的长处,那就是有钱。
池绾垂眸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看来贺太后是遇到了和钱有关的难题。
有慈安宫的太监带路,马车入宫畅通无阻,进了二道宫门,马车才停下。
“池姑娘,按照宫里规矩,马车最多只能停在这里了,辛苦姑娘了。”太监慈眉善目,佝偻着身子,是十分恭敬而不媚俗的姿态。
池绾由阿满扶着下了马车,“公公客气了,自当谨守宫规。”
这个太监倒也识趣,带着她绕了小路,因此没有走太久便到了慈安宫门口。
站在慈安宫门口池绾不由抬头看了看宫门口的牌匾,这里她从没来过,作为成妱进京述职都是觐见昭帝,还从未被太后召见过。
见她停顿,太监虽说心里纳闷池姑娘怎么跟头一次来慈安宫一样,但是也没有催促。倒是池绾很快回神,“劳烦公公禀报太后。”
太监忙笑道:“不用,太后吩咐了池姑娘到了便请进去,不用禀报。”
池绾暗暗挑眉,这么客气。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慈安宫里倒也热闹,池绾走进去,余光便瞥见一左一右站着的贺威和舞阳长公主,贺皇后则站在贺太后身边伺候着。
“臣女给太后请安,愿太后吉祥如意。”
贺太后打量着跪在殿里的女子,这还是她头一次如此仔细打量这个镇南侯府的嫡女,以往宫宴里镇南侯府的女眷都没资格凑到她跟前。
她唇角微勾,绽开一抹慈和笑意,“不用在我这老婆子跟前多礼,快起来吧。”
池绾谢了恩,正要起来,就被人搀住了一只手臂,然后听到舞阳长公主娇笑道:“池绾,母后再和蔼不过,最喜欢传召小辈们聊天,你不用多礼也别见外。”
池绾避之不及,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呵呵,真是低估了舞阳长公主娇柔做作的程度,这副亲密模样就好像二人是闺中密友一般,哪看得出以往那种恨不能将她除之而后快的狠辣啊。
好在衣裳厚实,舞阳长公主看不到她的真实反应。
“谢舞阳长公主。”池绾边说边不动声色将手臂抽了回来。
让她和舞阳长公主玩闺中密友的戏码真是太为难她了。
舞阳长公主察觉到她的推脱眼底闪过一丝狠意,若非母后有事用得上池家,她才懒得对池绾和颜悦色呢。
贺太后坐在上首将池绾的反应尽收眼底,倒是觉得此女不擅掩饰喜恶,这样的女子,倒是好办。
“舞阳,你别拉着人池姑娘,让这孩子上前来给我看看。”贺太后笑着道。
舞阳长公主举止自然地后退,池绾则依言上前。
贺太后将她仔细端详了一番,对贺皇后道:“这般标志的姑娘,在咱们宫里都不多见。”
贺皇后原本是想着附和几句,但是待池绾走近,贺皇后便觉得太后所言并没夸大。
池绾年岁虽小,但是身姿挺拔,五官明艳大气,单从相貌上来说,在京城贵女中也是翘楚。
可惜的是池绾名声有瑕,而时下京城世家贵族都推崇飘飘若仙的才女,讲究女子应德才兼备,这才让人忽略了她的无双美貌。
“多谢太后、皇后夸赞,臣女愧不敢当。”
说的是愧不敢当,但是池绾目光清正,连羞涩的表情都没有,舞阳长公主不由暗暗翻了个白眼。
在贺太后问了镇南侯身体如何、世子可曾想过入朝为官、池绾平素喜欢做什么等等一系列池绾认为没有营养的话题后,浅浅叹了口气,“京城里勋贵虽多,但是如镇南侯这般有商贾之才的却不多。”
池绾知道,重点来了。
“哀家听说西梁境内凡是有桃花标记的商户,皆是镇南侯府的产业?你母亲素喜桃花,可惜早亡。但有你父亲情深如许,也值了。”贺太后显然心情不错,还说起了池绾的母亲。
贺皇后对此也有印象,“说起来池姑娘的相貌便是承袭了镇南侯夫人的,想当初镇南侯夫人初到京城,便晃了所有人的眼睛呢,都说难怪镇南侯宁愿得罪吴家也要娶你母亲为妻。”
贺皇后有些感叹,当年镇南侯不愿娶吴家女,不顾门第之见,非要娶桐乡县一个小门小户之女,有不少人说池远端是惑于美色,难怪池家到了他这代便没了出息。但若仅仅是耽于美色,池远端岂会在妻子死后多年仍不肯续弦?
池绾从贺皇后的话里听出了淡淡的艳羡之情,不由愣了一下,认真回道:“父亲曾说他与母亲乃一见钟情,无关外貌、门第。”
贺太后嘴角衔了一抹笑,只是那笑意有几分轻慢,自她进宫起,便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了。
她瞥了贺皇后一眼,暗暗摇头。
舞阳长公主则笑着接过话茬,“母后,若是咱们西梁还能多几个像镇南侯这般有商贾之才的人,何愁军队没有粮草辎重的支持,好将虎视眈眈的东秦人赶回他们的荒土去呢。”
“我儿是女儿家,怎么说话这般匪气。”贺太后嗔怪地看着舞阳长公主,不过眼里的疼爱不容错认。
舞阳长公主正色道:“母后,儿臣出身皇家,享万民敬仰,自当为万民尽力,这和是不是女儿家有何干系。东秦人一直在边界闹将,百姓不得安宁,若非打仗需要大量粮草辎重,想来皇兄早就将东秦人赶回他们的老家了。”
舞阳长公主一再提起粮草辎重,池绾险些以为昭帝有了攻打东秦的意思,但是细细一想便觉得不对。
若是昭帝想要镇南侯府的银子充当粮草辎重,直接召见老爹就行了,何必拐弯抹角由贺太后宣召自己入宫说这些呢。
原主才十四岁,又是京城出了名的女纨绔,能听得懂这些弯弯绕绕吗?
显然,贺太后惦记上了镇南侯府银子的原因和国家大义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