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除了端午节,一般人都不会佩戴有药味的香囊,但是太医不同,他们天天和药材打交道,用药材做香囊很说得过去。
在回想起这个细节之后,齐飞便越想越觉得晋阳王可疑,有些激动的对李清说:“李统领,最近几天的白云寺一直由属下负责,属下可以拿项上人头保证,白云寺周围几里都没有出现可疑人物,白云寺的围墙边也都没有任何刺客闯入的痕迹,但白云寺里有两个太医失踪了,只可能是里面的人将人带出去了。”
这点李清也清楚,就算是轻功再高的人,总需要有地方借力,何况白云寺的几道围墙本就是巡防营巡视的重中之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也就是说没有人闯进去过。
而他本就是安王一手提拔起来的,与贺家关系紧密,贺威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坑他。
齐飞目光中满是期待,但是李清很谨慎,虽说可能是晋阳王所为,但是他们没有实质的证据,一个香囊而已,不能说明什么。
最后二人商议由齐飞禀报香囊一事,若是真与晋阳王有关系,那便是齐飞的功劳。
说到底,这种没有实际证据的事,他不想被牵扯进去。
齐飞知道这是李统领不想担责任,但是他没得选,当日负责白云寺安危的人是他,查不出掳走太医的人,陛下震怒,也是他倒霉,既然如此,不如拼一把。
原想着就算没有实质证据,就凭这似是而非的话也可以将水搅浑。
毕竟他今晨就悄悄去了安王府一趟,求贺将军帮他查晋阳王素日是否有佩戴药囊的习惯。
贺将军也很快让人给他传了话,说晋阳王最讨厌药味。
这无疑让齐飞多了些信心,王府马车是规制内的,晋阳王府仅有顾旻一个主子,也就是只有他能坐。
马车上出现晋阳王素日不喜的药囊,晋阳王要解释香囊的来历可不容易。
这事在别人身上便罢了,但晋阳王乃西梁唯一的异姓王,最容易被皇家猜忌。而他只要引起了陛下对晋阳王的猜忌,此事便会往另一个方向发展。
只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晋阳王马车上的香囊竟然是镇南侯府这位池姑娘的。
正因如此,齐飞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池姑娘既然和晋阳王相约喝茶,想来关系不错,焉知池姑娘不是和晋阳王串通了故意认下这个香囊呢。”齐飞将目光转到池绾身上。
这个掉落的香囊就是齐飞的救命稻草,他岂能这么简单放弃。
“你的意思是本王和池姑娘串供?呵……本王原本以为齐队长对此有疑问是出于对太医失踪一事的谨慎,现在看来,齐队长只是想随手抓个替罪羊了。”顾旻冷冷盯着他,“怎么,你得罪不起贺家,觉得能得罪得起本王?”
齐飞被他盯着,背上便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清晰感受到了杀意。
不过众人都觉得当着陛下的面,晋阳王这话有些过于大胆了。
但是昭帝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训斥顾旻。
站在一旁的李清见陛下没有反应,不由暗暗庆幸没有听齐飞的。
池绾见齐飞反应这么大,蹙了蹙眉头,“怎么,你是觉得我刚才说慌了?这药囊的来历陛下一问我干爷爷便知。何况镇南侯府也有人见我戴过。”
“池姑娘乃镇南侯府嫡女,镇南侯府的人当然为池姑娘说话。”齐飞不依不饶道。
池绾嗤笑一声,“行,既然你认为镇南侯府下人的话不可信,那摆在这里做证物的香囊你总信吧?这香囊出自我干爷爷之手,满京城也只有他能做出来,陛下尽可以派人去问。”
名满天下的神医不多,赖神医就是其中一个,而京城里知道他身份的不多,昭帝便是其中一个。
其实听到这个香囊出自赖神医之手时,昭帝便信了七分了。
不过齐飞不知道,在他看来,一个药囊而已,怎么可能满京城唯有一人能做出来。
池绾猜到他心中所想,懒懒道:“药囊里面放了沉香木,沉香木稀少贵重,除了我干爷爷,哪个太医干得出往药囊里放整块沉香木的事。”
在西梁,沉香木是贡品,虽然也有入药的沉香木存放在太医院里,但是平素领用都需要登记入册,十分贵重,太医们疯了才敢把沉香木放在药囊里自己用。
池绾说话有理有据,齐飞瞬时便像哑了火一般。
昭帝瞥了周庆一眼,周庆已经麻利地拆开药囊递给站在一旁的杨、李两个太医。
二人细细查看了一番,纷纷点头,“禀陛下,药囊里的确有沉香木,放得还不少。”
李太医同情的看了齐飞一眼,叹了口气补充道:“而且池姑娘方才所言很有道理,太医院的人不可能将这么贵重的沉香木放在药囊里。”也就是说这不可能是林太医所有。
齐飞眼底的火苗便如被人兜头一盆冷水——彻底浇灭了。
昭帝已经懒怠看他一眼,倒是顾旻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径自问道:“陛下,敢问贺将军离开白云寺时,齐队长可有检查他的马车。”
昭帝闻言扫了顾旻一眼,对齐飞道:“没听到晋阳王问你话吗?”
齐飞垂着头如失了生气一般,老实道:“属下失职,贺将军走时很着急,属下没能检查。”
他哪里敢去查贺将军的马车。
只是那日白云寺门口不仅有巡防营的人还有白云寺的僧人,巡防营的兄弟或许还会护着他,但是白云寺的僧人不会,一问便知他有没有检查,齐飞便干脆说了实话。
顾旻挑起眉头,“看来是我晋阳王府的门槛比安王府低,齐队长敢查本王的,却不敢查贺将军的。”
昭帝闻言便道:“阿旻,别挑事。”
同为王爵,但是晋阳王是异姓王,世袭罔替,论身份,比安王高半阶。不过贺家掌着兵权,在旁人看来终究与空有爵位的晋阳王府不同。
这是京城世家里心照不宣的事,但被顾旻这么挑出来说,昭帝还是觉得膈应。这京城里、军队中,被贺家提拔出来的武将未免太多了。而在这些人心中,是不是安王比自己这个皇帝更值得敬畏?
思及此,昭帝面色沉了沉。
顾旻撇撇嘴,从善如流闭了嘴。
反正这事也足够让昭帝心里不舒服了。
“李清,你昨日去白云寺查了一晚上,没想到今日就禀报给朕这些东西,而你属下说的话,更是一味攀咬晋阳王。”昭帝将李清递上来的折子扔在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李清连忙跪下,“臣知罪,臣昨夜赶到白云寺,已经所有巡防营护卫都挨个审问了一番,也将白云寺周围都细细查探过,实在是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而失踪的二位太医里,杨太医失踪乃是乌龙,实则是去采草药了。林太医依然踪迹不明,求陛下给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昭帝语气很沉静,“除此之外,你就没有其他发现要禀报给朕吗?”
李清顿了一下,摇头道:“时间太短,臣没有查到其他事情,办事有疏漏,请陛下降罪。”
昭帝幽幽盯着李清的头顶,面上没有波澜,心中却怒气横生,派去的龙行卫将白云寺周围几里都查探过,在一个僻静的山洞旁边发现了车马轧过的痕迹。
这个点李清不曾禀报。
昭帝不相信李清会想不到应该把周围几里的情况都清查一遍,没去查,只能是故意为之。
宁愿让帝王认为他办事疏漏,也要遮掩。
昭帝心中如明镜一般,哪里还猜不到背后是谁。
昭帝嘴角勾起一抹讥笑,“齐飞攀咬晋阳王,你办事不周,确实有罪。来人,将他们二人打入大牢,等候发落。”
二人被拖下去,御书房里便空了许多。
周庆小心翼翼提醒道:“陛下,既然池姑娘已经给晋阳王作了证了,那奴才是否先带池姑娘去慈安宫。”毕竟贺太后还在那里等着呢。
昭帝闻言唇角笑意更深,只是眼底没有任何温度,“你去回母后一声,这里朕还没有处理完晋阳王和池姑娘一事,待处理完了,再让池姑娘去慈安宫。”
池绾一头雾水,自己和顾旻的事?
什么事?
她抬头看向顾旻,正与顾旻目光相接。
顾旻怔愣了一瞬,竟也有些不知所措。
难得见他如此反应,池绾更觉奇怪。
昭帝没注意到二人的眼神官司,随口道:“阿旻,你和池姑娘在这里等等,朕处理完另一件事便处理你们的。”
陛下为了避免太后找理由带走池姑娘,竟然直接将人拘在御书房。周庆心知今日陛下是铁了心要和贺家作对了,连忙躬身出去,吩咐徒弟在外头伺候着,自己则去慈安宫回话了。
昭帝已经将目光放在了御书房里的另一人身上,“甄施以,将你之前想禀报的事说完。”
便有一人走了出来,“是,陛下,臣之前是想禀报,在这五年间,有近百万两军饷实际上并没有发到将士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