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怒喝舞阳长公主也听到了，不由在门口稍稍停步，扫了引路的宫女凝香一眼。
凝香面色发苦，低声道：“今日娘娘千秋，后宫的娘娘们都来了，就连不常露面的蒋妃娘娘也来了，没想到和仪贵人发生了口角。”
舞阳长公主扬起眉梢，没想到蒋妃还会与仪贵人起争执。
说着便走了进去。
“我来迟了，还望皇后娘娘莫怪。”舞阳长公主脸上堆满了笑容，似没注意到殿内的气氛一般，笑吟吟朝主位的贺皇后福身一礼，又说了不少祝福生辰的吉祥话。
贺皇后看到她不由松了口气，虽说舞阳平素说话总别有深意，但与听这些嫔妃扯头花相比，她宁愿和舞阳说话。
“别多礼了，快过来坐。”贺皇后笑着道，“母后可好？今日事情多，都没能去给母后请安。”
说着贺皇后有些羞赧，之前太后怜惜她身体不好便免了她的请安，今日则是体恤她要接待内外命妇，又专程让人来说过不用去请安了。
“母后好着呢。”舞阳长公主起身，在贺皇后下首的位置上坐了。
这些命妇都是刚才在慈安宫便给舞阳长公主见过礼的，也不拘束。舞阳便只与几个嫔妃打了招呼。
瞧见蒋妃安坐椅上，面上一派云淡风轻，而站着的仪贵人面带怒意，似乎心气仍有不平，舞阳长公主权当没听到之前的质问，随口话家常，“倒是难得见蒋妃出毓秀宫。”
自蒋家出事，蒋妃除了例行请安，及去东六所看望大皇子，鲜少出毓秀宫，因此舞阳长公主这话倒是不突兀。
蒋妃淡淡一笑，“皇后娘娘的千秋，臣妾岂能不来讨杯寿酒。”
“哼，就怕有些人并非真心来祝寿。”贺皇后和舞阳长公主尚未说话，仪贵人便先冷哼道。
殿内除了宫妃，还有内外命妇，仪贵人如此不肯罢休的姿态饶是贺皇后脾气再好也又些着恼，皱眉道：“仪贵人，蒋妃方才的提醒也是好意，这些都不过小事，何必紧抓不放。”
舞阳长公主听了暗暗叹气，这位表姐兼皇嫂的确是好性子的人，显然也不想在这种日子横生枝节，可惜不明白仪贵人的心理。
仪贵人现在协理后宫，又有皇子傍身，野心大着呢，与同为皇子生母的蒋妃起冲突，哪会愿意退让呢。
果然，仪贵人一听贺皇后的话眼圈便红了，跪在地上哽咽道：“娘娘，不是臣妾小气，实在是蒋妃姐姐欺人太甚，这碟子酱香牛舌是二皇子特地从状元楼带回来的，虽然不是什么珍贵物什，但好歹是那孩子的一片孝心。蒋妃姐姐却故意提醒您宫外的东西还是不吃为好，这言下之意不是说二皇子心怀鬼胎，想要毒害娘娘吗？娘娘，您是二皇子的嫡母，西梁又重孝道，蒋妃姐姐的话何其恶毒啊！”
原来还有这一茬，舞阳长公主到得晚，凝香也没时间细细解释，舞阳长公主这才明白两人的口角从何而来。
若是如此，仪贵人这般作态也不奇怪了，昭帝事母至孝，西梁一朝也十分看重孝道，若是说二皇子从宫外带进来送给皇后的东西有毒，岂不是说二皇子有意毒害嫡母？
舞阳长公主思忖着，难道蒋妃想用此事坏了二皇子的名声，好给自己儿子铺一条坦荡的太子之路？
她微微眯起双眼，若存了这种心思，蒋妃未免太天真了。
不过仪贵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现在内外命妇都在呢，她却闹得这么委屈，显然是不打算将这事轻轻放过了。
蒋妃一身雨过天青色的宫装，在仪贵人的控诉之下也没有什么惊慌的表情，只是站起身对贺皇后福身道：“娘娘，这倒是让臣妾不胜惶恐，方才二皇子来进献那道酱香牛舌时，臣妾是说宫外头送进来的东西，未经内务府检测，娘娘乃万金之躯，还是不要吃的好。”
仪贵人闻言更怒，“蒋妃姐姐何不正面回应臣妾的话，方才大家都在，看得真真的，内务府已用银针试毒，又有试菜小太监先行试过，难道这还不能说明这道酱香牛舌没有问题？”
“仪贵人，许是本宫的话未能说明白，皇后娘娘素来体弱，经年服用汤药，这道酱香牛舌的原材料和配料是否与娘娘服用的药物有相冲的成分，敢问仪贵人可提前查过？”蒋妃如她所愿正面回应她的话，“二皇子是孩子心性，吃到好吃的便想着孝敬皇后娘娘，但若是好心办了坏事，又当如何？”
说罢转向贺皇后，“娘娘，臣妾从未怀疑二皇子在食物中下毒，想来再蠢的人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进献一道有毒的食物。臣妾只是担心食物与药性相克，反倒伤了娘娘的身子。”
这倒是软绵绵回敬了仪贵人刚才的控诉，而且众人听来，蒋妃所言确实有理。
好好的拜寿成了这样子，内外命妇都不敢说话，大皇子二皇子的生母打擂台，她们能说什么。
“行了，说到底都是小事，本宫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本宫好。”贺皇后按了按眉心，心中虽然厌烦，但到底顾忌场合，“仪贵人，你起来吧。”
皇后的话已有了几分强硬，仪贵人乖顺起身，“谢娘娘体恤二皇子的孝心。”
“呵呵……”舞阳长公主银铃般的笑声在殿内响起，“娘娘，这酱香牛舌臣妹也吃过，是状元楼限量供应的美食，二皇子的确是孝心可嘉，吃到好吃的还巴巴的给娘娘您送来。”
话锋一转，“当然，蒋妃娘娘的担忧也有道理，不若这样，便将这道菜送给太医院的太医看看，若是与药性不想冲，想来娘娘也是能吃的。这样，既不辜负一贵人和二皇子的心意，也可让蒋妃娘娘放心。”
贺皇后闻言面上也绽开一抹笑意，“就如舞阳所言。”说着便唤了凝香一声，凝香脆生生应了将酱香牛舌端下去了。
因为有舞阳长公主的转圜，殿内的气氛又恢复了之前那般。
不过有心之人自然能看得出来，二位皇子的生母在别苗头，想来日后争储不会太平了。
又与宗室命妇说了会儿话，贺皇后便笑着让众人先去长生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