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绾顺着琳琅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桌坐着的是桐乡县遇到的齐嵘一家,齐嵘也看到了她,一家子都目光复杂看着自己。
“齐嵘怎么也进京了。”琳琅语气里满是厌恶。
池绾收回目光,漫不经心道:“应该也是赶考来的。”
琳琅大为不解,“齐嵘不是连乡试都参加不了吗,怎么有资格进京赶考。”
齐家算计姑娘,可是方大人亲自断的案,齐家虽然是桐乡县首富,但是因为这件事名声没了,齐嵘也丢了乡试资格。
“给我们安排一个雅间。”池绾对迎上来的小二吩咐了一声,才转头对琳琅笑道:“丢了的乡试资格都能找回来,还能进京赶考,那肯定是背后有人啊。”
琳琅圆眼一瞪,“那背后的人肯定就是要害您的人,是谁,咱们告诉侯爷,直接找上门去。”
“不用急,迟早会知道的。”池绾随口道,提起裙子跟着小二上了二楼。
她丝毫没将齐家的人放在眼里,齐家是桐乡县首富,但是放在京城,就有些不够看了。而齐嵘虽然有才,但是天下才子这么多,还能排得上号吗?
这副轻慢的姿态落在齐家人眼里,齐太太便气红了眼,“不过是沾了祖上的福,便这么趾高气昂的。”
齐老爷横了她一眼,“闭嘴,你当京城是什么地方,莫要乱说话。”
齐太太不敢反驳丈夫,只能低声嘟囔道:“嵘儿还不是被这女人害了,若不是贵人帮忙,连乡试都参加不了呢。”
齐嵘闻言面上没什么变化,只是又感受到了那日的窘迫,他原本是桐乡县最亮眼的人,但凡家里有适龄女子,无人不想将女儿嫁给他,但是那日因为池绾的算计,让他丢尽了脸,最后齐家智能灰溜溜搬出桐乡县。
池绾!齐嵘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他受的屈辱,他一定要让池绾十倍百倍的偿还。
“娘,先吃饭吧。”齐薇看了兄长一眼,推了推母亲示意她别在兄长伤口上撒盐了。
她是女子,那段时间不出门都能感受到旁人对齐家的变化,兄长是男子,平素要去书院,还要和同窗交流,定然忍受了更多的委屈。说起来池绾也是真狠,竟然让人将这件事在桐乡县大肆宣扬,让他们家都在桐乡县抬不起头来。
齐太太反应过来,连忙应了一声,齐老爷则淡淡道:“大丈夫处世不用计较一时得失,你现在的任务便是好生考试,若中了状元,背后又有贵人相助,你还怕没有报仇的机会吗?”
被他一提醒,齐嵘也想了起来,是啊,当初在桐乡县,京城的贵人的要求可是要让池绾在桐乡县身败名裂嫁进齐家。
“爹教训的是,我一定会考好的。”齐嵘笑笑,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贵公子模样。
饭桌上气氛缓和了不少,齐太太夹起面前的酱香牛舌,啧啧称赞道:“京城可真不愧是天子脚下,我吃第一碟就已经觉得很好吃了,没想到那竟然是学徒的作品,后面上的这盘确实更为醇香劲道。”
“状元楼成名数十年,其中过人之处自然是别处没有的。”齐老爷也不由感叹着,“天子脚下,藏龙卧虎啊,小小的学徒,比起旁的地方的大厨也不遑多让啊。”
大厅里不少人都在讨论所谓的学徒,毕竟第一次吃酱香牛舌的人,已经觉得学徒所做也很好吃了,不过在状元楼上了第二碟后,两相对比,确实觉得大厨所做要更为好吃。
有人便开玩笑,“掌柜的,你家这学徒现在就有这般厨艺,日后可不得了啊。”
掌柜听众人夸赞,一一道谢,实在心里苦笑,那‘学徒’正在后厨甩脸子呢,可不会认为这是夸奖。
状元楼后厨,有人恨恨一掌拍在案板上,气咻咻道:“我就不信我做不出比他更好的味道来。”
“秦大厨,那可是状元楼十几年前的首席大厨,成名早,咱们其实犯不着和他比。”有人便在一旁打圆场。
后厨里众人都一脸菜色,前几日有个自称厨子的汉子在状元楼打烊后进来找掌柜的借银子,那人看上去不修边幅,邋邋遢遢的,但是掌柜一见竟然激动得手都抖起来了,人要借一万两,掌柜二话不说就让账房去取银票,还硬塞了人一万五千两,末了还交代不算借,只管用。
满屋子人都惊呆了。
结果那汉子不满意,一副我不想占你便宜的样子,说既然如此,我给你做几缸子菜当你状元楼的新品吧。
众人一听,更为惊讶,状元楼可不是小地方,真当阿猫阿狗都能来做菜了?
但是掌柜的眉开眼笑,“您若是愿意,那自然是店里的福气。”
当日在场的状元楼大厨、学徒、小二全部都憋着一口气,心道倒要看看这糙汉能做出什么来。
那汉子直接去了后厨,因为打烊了,店里贮的菜不多,汉子最后选了牛舌,将所有牛舌都做了,也就是现在的酱香牛舌。
他们原本不服气,尝了一筷子便服服帖帖了,无他,味道太好了。
掌柜的也不含糊,准备了一下就作为新菜在店里推出了,而且限量供应——毕竟状元楼的贮存的牛舌有限,这个大厨只做了一缸子。
就那么一小碟子,定价不低,但是因为味道特别,很快就火起来了。毕竟京城里不缺有钱人。
状元楼一干大厨天天琢磨着将酱香牛舌的味道复制出来,奈何怎么做都差点火候。而一缸子牛舌已经只剩半缸了,这还是限量供应才能剩下这么多。
状元楼的首席大厨秦禹不服气,改了几次做法,今日做出来新的,从外观上看与那大厨做出来的一模一样,豪气干云便让小二上自己做的,没成想碰上了硬茬,让人指出味道不如之前卖的酱香牛舌了。
秦禹做了状元楼的大厨这么久,头一次这么挫败,众人也看得分明,他想与那人比个高低的念头已经让他有走火入魔的趋势了。
因此都想着劝一劝。
秦禹充耳不闻,继续研究酱香牛舌。
这时掌柜的从门口走进来,肃然道:“秦大厨,你应该知道状元楼的规矩,味道不合格的菜,是不允许上到客人的桌上的。”
这话不仅是对秦禹说的,也是对其他人说的,掌柜的目光扫视众人一眼,“你们也都在后厨,为什么会让这道菜上上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说什么。
秦禹将手里的东西一放,沉声道:“这是我的问题,我做出来后急于想知道客人的反应,便让小二将我做的端上去了。”
掌柜的看着他,淡淡道:“模样确实差不多,但是你也不尝尝味道是否一致?”
秦禹确实没尝,这些天做了无数次,色香味均不如对方的,今天难得做出了一模一样的,他兴奋之余自信心爆棚,便没有尝就让人上上去了。
后厨以他为大,他如此要求,别人也不好拂他面子。
掌柜的显然也知道其中的曲折,并没有追究旁人的责任,只冷冷道:“我已经和你说过了,那位先生在多年前就是状元楼的首席大厨,你有好胜之心我可以理解,但是无论如何,不应该拿状元楼的招牌开玩笑。”
秦禹不过二十七岁,在厨艺一道颇有天分,三年前正式成为状元楼的首席大厨,平素还有王公贵族家里摆宴请他上门掌勺,素来是被人捧着的,今日掌柜的这么说已经是打他脸了。
见他脸色铁青,其他人都有些不安,便有人说和,“掌柜的,这事也不赖秦大厨,您看这酱香牛舌只剩半缸了,若再无法研制出相同的味道,这道菜便要断档了,秦大厨哪能不着急呢。”
“研制不出,断档便断档,咱们状元楼招牌菜不少,客人们日后吃不到这道酱香牛舌,只会愈加想念。可若是将味道不正的酱香牛舌上上去,那是砸状元楼的招牌。”掌柜的语气依然很硬,并没有被此说服。
秦禹依然没说话,站在他身边的人便试探着道:“那我们将这一批酱香牛舌销毁,掌柜的你放心,不会再上上去了。”
听了这句话,掌柜的脸色才缓和,叮嘱了几句才去大厅。
见掌柜的走了,其他人面面相觑,然后七嘴八舌安慰秦禹。
秦禹一扯腰间的围兜扔在案板上,拂然出了厨房。
秦禹心高气傲,大家对其反应并不意外,待他走了,有一个学徒盯着快要见底的酱香牛舌感叹道:“也不知道是状元楼哪一年的大厨,这味道确实太绝了。”
被人惦记的大厨并不知道状元楼因为他闹了这么一出,他正看着病床上昏睡的人坐立不安,时不时搓搓手,空闲还腾出手去擦额头上的冷汗。
林至疏见他如此,觉得莫名其妙,“阎先生,我刚才只说了治疗起来比较凶险,但还没开始治呢,你没必要现在就开始紧张。”
阎老三摆摆手,“你不懂,我不是怕治疗凶险让他死了,反正再凶险他也命硬。我是怕他蒙汗药药效退了,醒来会要拿刀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