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庆经过李太医时在心里不住叹气，李太医是昭帝的人，忠心是忠心，就是心思不够活络，或者说太单纯了，怎么想的啊，竟然觉得两个太医被掳走是刺客干的。
若真如此，巡防营统领李清就应该以死谢罪了。
不过白云寺的事李清和方箴并非一无所知，二人得了消息就往宫里赶，正好在宫门口碰上。
二人相视苦笑，原本不熟，现在倒有几分难兄难弟的意思了。
还未说上话就遇到了往外赶的周庆。
“哟，这敢情好，竟然在这里遇到二位大人了。”周庆躬身见礼，连忙道：“陛下正要召见二位呢。”
意料之中！
方箴让了让，“李统领，请。”
正要进去，就见宫门口又停了一辆马车。
当先下来的人周庆也认识，是平姑。
周庆示意二位大人先行，自己则迎上了平姑，“平姑。”
“周公公。”平姑看清楚来人就要行礼。
周庆下意识侧过身，没受她的礼。
在先帝一朝，先皇后还在时后宫一直是归先皇后管，后来先皇后去了，先帝没有立新后，后宫之事便交给了当时的贵妃暂管，永乐长公主协理。
那时周庆只是昭帝身边一个小太监，平姑却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代表永乐长公主。
身份悬殊，若非陛下登基，他办了几桩漂亮的差事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哪里想到会有平姑向他行礼的时候。
“平姑客气了。”周庆自觉方才下意识避让的动作有些露怯，毕竟他是太监总管，陛下身边的大太监，平姑给他行礼也是应当。
平姑不卑不亢，“周公公品级摆在这里，礼不可费，何来客不客气一说。”
周庆倒是很佩服平姑，起起落落，也能保持着大方坦然。不过陛下和太后对永乐长公主的态度他是知道的，便不动声色问道：“平姑是要进宫给太后请安吗？”
“不瞒公公，我是奉长公主之命入宫向陛下请安的。想来公公也知道白云寺有两个太医被掳走了，巡防营正找着呢。正巧今日又有晋阳王和贺将军去白云寺拜访长公主，长公主便命我入宫向陛下禀报清楚。”
平姑说话很是敞亮，周庆却听得心头直跳，怎么还和晋阳王和贺将军有关系，那两个……可没一个好惹的。
一个是异姓王，一个是太后的娘家侄子。
至于他们拜访的人，是永乐长公主。
周庆不知道想起了哪桩旧事，已经开始替陛下头痛了。
平姑站在原地，见周庆没说话，不由挑了挑眉，“周公公，您看我可以入宫了吗？”
周庆连忙让开身子，“瞧我，堵了姑姑的路，姑姑请。”
平姑要去见陛下，索性二人就一道。
“方才陛下召见了顺天府尹方大人和巡防营李统领，姑姑要拜见陛下，可能还得等一会儿。”周庆道。
平姑笑了笑，“谢谢公公提点。”
平姑身后一直跟着一个宫女，周庆也是认得的，是慈安宫的人。此次听说永乐长公主遇刺受惊，太后为表关怀，从自己宫里拨了四个人去白云寺照顾永乐长公主。
这宫女自回宫便不住张望，她本是宫里的人，慈安宫里有要好的姐妹，出去这些天她也挺想她们的，原以为得伺候永乐长公主身子大好了才能回宫复命，没想到这次平姑竟然带她回来了。
她还想着回了宫便去拜见太后，也见见慈安宫的好姐妹。
没想到平姑在宫门遇见周公公，二人便说个不停，她也没找到好机会和平姑说。
这宫女面上一派欲言又止，周庆早就看出来了，但是平姑气定神闲，好似没注意到一般。
周庆心中起了思量，也不知道平姑进宫代主陈情，为何要带着这宫女——他可不相信永乐长公主能将慈安宫派出去的宫女当成自己人。
难道是带回来作人证的？
毕竟牵扯了晋阳王和贺将军呢。
几人各有心思，没多久就到了御书房门口。
平姑在外头等着，周庆进去禀报，结果刚走进门，就听到一声脆响，周庆眼皮一跳，只见一个茶盏正摔在李清身前。
李清跪着，茶水四溅也不敢躲。好在宫规严谨，奉上的查都是温度刚好可以入口的，并不很烫。
“李清，你是不是打量朕在皇宫里不知道外头的事，竟然敢拿这种话来糊弄朕，巡防营是你在管，白云寺的安危是巡防营在管，现在白云寺三番两次出事，你竟然任何蛛丝马迹都查不到？”昭帝面色沉冷，虽然刚发火摔了杯子，但是语气并不高昂。
不过平平的语调更有威慑力，简直让李清怀疑陛下下一句便会把自己推出去砍了，他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声音有些惶急，“臣有罪，但是请陛下明鉴，臣绝不敢懈怠差事，负责白云寺安危的侍卫都是巡防营百里挑一的人，而侍卫队长齐飞更是去年武比中的获胜者之一，除此之外，臣日日都会亲自率人在白云寺附近巡视……”
方箴本来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但听到此处真想去捂李清的嘴，你都这么努力了，还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这说得过去吗？
再说下去，就会让陛下怀疑是你这巡防营统领能力有问题了。
李清不是傻子，也发现了自己话里的问题，便及时停住了。
关键时刻，李清脑子也转得飞快，话锋一转，道：“陛下，巡防营上下都将白云寺周围查遍了，实在没有可疑之处，但是这次还是有两个太医被掳走了，臣怀疑……”
念头一起，就难以压下去了，何况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李清很快就做了抉择，咬着牙道：“臣怀疑是有人弄鬼。”
昭帝的目光如有实质，盯着李清的头顶没有挪开，森然道：“什么人弄鬼，能同时瞒过巡防营和顺天府。”
李清欲言又止。
好在昭帝也没有逼着他说。
哪怕李清不说，他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什么人可以同时瞒住巡防营和顺天府呢，那当然是有一定权势的人。
李清是在暗示遇刺一事是永乐长公主贼喊捉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