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姑姑不敢怠慢,连忙下去调查还有谁站错了位置。
时常入宫赴宴的官员及内眷则觉得有些奇怪,皇后寿辰是何等的重要,安排的宫女都是进宫后被管事嬷嬷调理过的,不然都没有资格在宫宴里伺候,怎么会犯这种低等错误呢。
贺皇后眉心微蹙,本想说什么,但见仪贵人脸色不好看,便没说了。
凝香站在旁边伺候见着了,腹诽皇后娘娘太过心善,平日仪贵人行事可高调了,此番是仪贵人安排有误,娘娘为何不趁此机会让陛下知道仪贵人到底是什么人。
贺太后却没有皇后这等好性子,淡淡道:“仪贵人,此次宫宴是你为主操办的,你倒是告诉哀家,这些选进长生殿里伺候宫宴的宫女都是从哪些地方调来的,竟然出了这种差错?”
被当着这么多人诘问,仪贵人面色涨红,但是太后发问,她不敢不答,“回禀太后,此次伺候宫宴的宫女都是三年前入宫的,管事嬷嬷们训导了三年,臣妾便以为她们都行事周全……”
若是已经被管事嬷嬷训导三年,派来伺候宫宴确实没什么可说。
但是想起刚才那个宫女的表现,这就是宫里掌事姑姑训练三年的成效?贺太后不由怀疑现在皇宫里的规矩都松散了。
正要再问,出去寻人的掌事宫女又带着一个畏畏缩缩的身影走进来了。
“陛下,方大人,奴婢已经问询清楚,这个宫女便是给西宁伯府女眷一桌奉酒的人。”掌事宫女恭恭敬敬道。
方箴看着她,问她奉酒时前面和后面站的人是谁。
宫女虽然全身都在抖,但是依然力持镇定的说了两个人名。
“还请姑姑验证一下,她说的是否正确。”方箴温声道。
掌事姑姑对了一下名册,又特地出去询问了一番,才进殿禀报宫女所说正确。
众人倒是对方箴这手有些意外,这掌事宫女是问清楚后才将人带上来的,没想到方箴也没有立刻相信,而是经过一番验证才相信。
“看来给西宁伯府女眷那桌奉酒的人便是你,不知道你与西宁伯府有什么仇,竟然要在梅子酒中下毒?”方箴语气一肃,较之前的温和天差地别。
宫女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大人,奴婢没有……奴婢虽是京城人,但只是普通人家,入宫前都没资格见到权贵,自三年前进宫成为宫女,也是老实本分做人,与西宁伯府素不相识,更别说结仇了……”
“哦?”方箴提高尾音,“这本官就不明白了,第一个宫女是站错了位置才错了安排,难不成你也记错了位置?”
若是两个宫女同时记错了位置,未免太巧合了。
“奴婢没有记错位置,按照李姑姑的安排,奴婢应该站在第一队中,只是梅子酒是紧接着最后一道菜上场的,李姑姑催得厉害,雪梨站了我的位置,我还未来得及和雪梨说话,便被人赶着上场奉酒了。”宫女欲哭无泪,“当时也来不及再找雪梨换位置,奴婢想着不过是梅子酒而已,奉哪桌都一样,便随便站在了一个姐姐身后进了长生殿。”
方箴思忖一番,“如此说来,除了你们两,还有不少宫女也站错了位置,对吧?”
最后的话是问掌事宫女的,两个宫女都是站错了位置,并非互换,既然如此,肯定还有其他人也站错了位置。
掌事宫女脸色铁青,她已经可以预见此事查明之后仪贵人会如此责罚她了。
但是心中再忐忑,事情也要做。
掌事宫女咬牙道:“奴婢这就下去核实。”
方箴继续问那个宫女,“刚才太医已经查明西宁伯夫人所中之毒乃一品红,正是在梅子酒中,而除了你这个奉酒之人,可还有人接触过这份梅子酒?”
宫女想了一下,神情有些无力,“大人,梅子酒都是由御膳房准备的,奴婢按照宫规提壶给西宁伯夫人那桌奉酒而已。若说在奴婢之前是否有人碰过那壶酒,奴婢实在不知道。”
方箴听了这话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走到西宁伯府的席面前,见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酒壶,揭开盖看了看,里面赫然是梅子酒,而西宁伯夫人坐的位置右手边还有一杯未动的梅子酒。
方箴问刚才给吃食酒水验毒的太医,“太医刚才是检查过桌上所有的东西吗?那这酒壶里的酒、以及这杯未动的酒,可有检查?”
太医愣了一下,都是梅子酒,检查西宁伯夫人喝的那杯不就行了?他摇了摇头,“都是同一个酒壶里倒出来的梅子酒,我便只检查了西宁伯夫人喝的那杯,方大人所指的两样没有检查。”
“既如此,请太医将这两样也检查一番。”
查案的细节足以说明方箴是十分仔细的人,因此他提出这个要求太医也没有多说,点了点头便着手检查另外两样。
不多时,太医检查完了,脸上带着一丝疑惑,“这酒壶中的酒,和这杯未动的酒,都是正常的梅子酒,没有被下毒。”
也就是说,真正有毒的仅有西宁伯夫人喝的那杯。
在奉酒之前,酒都是在酒壶里的,毒是在宫女倒酒之后才有的。
而那杯酒原本是属于陈金若的,就是说下毒之人真正想害的是陈金若。
“池绾,你还不承认吗?”陈金若流着眼泪,指着她的手都在颤抖,“碰过这杯酒的仅有三人,你,我,这个宫女。我与这个宫女素不相识,她有什么动机要害我,倒是你,我今天在御花园里还与你发生过言语冲突,不过是口舌之争,你竟然如此狠毒!”
这次西宁伯没有阻止女儿的控诉,因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确实是池绾的嫌疑最大。
“胡说,这满京城里与我女儿发生过口舌之争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过我女儿给别人下毒!”池远端是真动了怒,绾绾再胡闹,也不曾取过人性命,更不容旁人这么污蔑。
池绾闻言不由扶额,老爹确实是想护她,也是真相信她。但是在其他人眼里,不过是护短罢了,毕竟原主动不动就挥鞭子打人,毫无名声可言啊。
不等别人说话,西宁伯也上前一步,“池远端,陛下面前,你吼什么!你镇南侯在京城里什么名声,你女儿在京城里什么名声,大家都知道。你女儿被你宠得无法无天,焉知做不出这等丧心病狂、毒害我妻的事?”
昭帝头痛不已,正要吩咐两人别添乱时,一道嗓音凉凉横了进来,“咦……伯爷如此慷慨陈词,敢问,镇南侯府在京城里是什么名声?本王怎的没听过?”
“阿旻,你还添乱!”昭帝哭笑不得,这小子,就算想护自己心上人,也不能这么大剌剌毫不掩饰吧。
顾旻摊了摊手,“陛下,臣西宁伯这话的意思,镇南侯在京城的名声不太好。但是臣只知镇南侯京城中勋贵中独树一帜,不爱仕途爱商途,委实不知还有什么其他名声,陛下知道吗?”
若说镇南侯在京城的名声,不外乎是不求上进,堂堂侯爷竟然和商贾混在一起行商罢了。虽说镇南侯府不缺银子,但是比起走仕途的人家还是多了几分铜臭,少几分贵气。
但这都是臣子家事,人各有志,他作为帝王总不能和普通人一样嚼这种舌根。
昭帝似笑非笑看了顾旻一眼,“朕哪有时间了解这些。”
听了陛下这句话,西宁伯就如被梗住了一般。同时也觉得顾旻真是刁钻,你怎么只说没听过镇南侯还有其他名声呢,怎么不说池绾呢?
若说池绾做过的荒唐事,那满京城怕是无人不知吧。
顾旻见他颇不服气的样子,又问道:“方才陈姑娘说在御花园与池姑娘发生过冲突,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口舌之争,竟然能让人痛下毒手?”
“姑娘家普通的口舌之争,竟然惹到当事人下毒,方大人不觉得此事颇为怪异吗?”顾旻冲方箴颔首,慢条斯理道。
确实怪异,有官员听了便不由点头,两个小姑娘之间的口角矛盾,竟然闹到了下毒,那这……确定是口角,而非死仇?
这不是方箴第一次见晋阳王维护池绾,他早就见怪不怪了,而且根据他数次与池绾打交道的感受来说,并不认为池绾是恶毒之人。
“二位姑娘之前有过恩怨?”方箴是真不想去探听人家姑娘家的口角,但是案子查到这里,又是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问,“不知道二位姑娘可方便将御花园发生的事说出来?”
池绾隐约察觉到顾旻之前和她说的事指什么了,见陈金若抿着唇,显然是有点紧张,还笑了笑,“陈姑娘,是你说还是我说呢?”
“我说!”陈金若有些乱了分寸,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尖锐,“不过就是在御花园时你坐不住,我讽刺了你几句罢了,有何说不得。”
池绾失笑摇头,看来是真慌了,竟然想避重就轻将事情遮掩过去。
“陈金若,你以为御花园只有我们俩在场吗?”池绾直呼其名,眼神也跟着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