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一晃两年过去,我和陈致远都升入了高三。
我们从最初的陌生人,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又在那棵见证我们初遇的银杏树下,自然而然地成了恋人。
我们的恋爱,简单、干净,充满了校园里特有的青涩与美好。他每天早上会在我课桌的抽屉里放一杯温热的豆浆;晚自习结束后,他会推着自行车,陪我走过那段从学校到家灯火昏黄的路;我数学考砸了心情低落,他会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给我讲解,直到我终于破涕为笑。
然而,高三下学期的气氛,如同逐渐收紧的绳索,压力无处不在,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黑板上倒计时的数字一天天变小,未来像一片浓雾,看不清方向。
一个周六的下午,我和陈致远坐在图书馆靠窗的安静位置,面前堆满了小山似的复习资料。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纸张和油墨的味道。
“佩玲,”陈致远忽然停下笔,声音有些低,“我可能……要去北京了。”
我怔住了,笔尖在试卷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痕。我们之前曾无数次憧憬过要考同一所大学,但他的成绩稳定,足以冲击顶尖的清华,而我早已下定决心,要报考本省那所拥有全国最强国画专业的美术学院。
短暂的沉默后,我听到自己努力保持平静的声音:“你应该去清华的。多少人梦寐以求……别因为我放弃。”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合上面前厚厚的习题集,目光坚定地看向我:“跟我来。”
他拉起我的手,穿过一排排高大的、弥漫着陈旧书卷气的书架,走到图书馆最深处一个僻静的角落。这里几乎没有人来,只有高处的窗户斜斜地照进几束光柱,无数微小的尘埃在光带中无声飞舞。
“北京也有最好的美院,中央美院。”他双手扶着我的肩膀,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的眼睛,语气带着一种急切的劝说,“我们可以一起去北京。佩玲,你的才华,值得更大的舞台和更好的平台。”
在他清澈的眼眸里,我看到自己小小的、犹豫的倒影,差一点就要被他说服,点头答应。但理智告诉我,我心仪的那所美院,有一位我极其崇拜、潜心研究古典画派的国画大家,那是我自学画以来就认定的方向和梦想。
“致远,我……”我艰难地开口,感觉喉咙发紧,“我已经决定了。那所美院,有我最想跟随的老师,那是我从小的梦想。”
他眼中的光芒暗了一下,随即又亮起,带着一种近乎鲁莽的冲动:“那我也不去北京了。我留在这儿,陪你……”
“不行!”我猛地打断他,语气因为内心的挣扎而显得有些生硬,“陈致远,你不能为了我放弃你自己的未来,我承担不起这样的重量。”
我抬起手,轻轻理了理他有些翻折的校服衣领,声音软了下来:“我们都努力变成更好的自己,这段感情才更有意义,不是吗?短暂的分离,也许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他深深地望着我,眼神复杂,里面有理解,有不舍,有挣扎,还有一丝被我话语触动的深思。最后,他轻轻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额头缓缓抵住我的额头。
“闭上眼睛。”他低声说,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
我顺从地闭上双眼,感觉到他清浅的呼吸在慢慢靠近。然后,一个轻柔得像银杏叶飘落般的吻,带着无比的珍视和小心翼翼,落在了我的唇上。
那不是一种充满激情的吻,却饱含着年轻的承诺、深切的不舍和所有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爱意。在图书馆这个满是书香的安静角落里,这个吻,连同那一刻阳光的温度、尘埃漂浮的轨迹,永远地定格在了我的记忆里。
“等我从北京回来,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他在我耳边轻声许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用力地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浸湿了他挺括的校服领口。在那个被阳光浸染的下午,在堆满书籍的图书馆角落,我们天真地以为,一个吻和一句承诺,就能够抵挡住未来时间和距离的消磨。那一刻,我真心相信,我们会是彼此的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