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玲这身子骨倒是圆润了不少,不再是以前那副风一吹就倒的干瘦模样。
她穿着件墨绿底儿绣金花的旗袍,腿儿半露,白得晃眼,小下巴一抬,手里的信纸捏得跟个花骨朵似的——浅红的纸,字儿细得像蚂蚁爬,字字都是陈可和她俩人的笔迹,一人写几行,没唠几句家常,也没哭天抢地,就一句“好好的,别惦记”,完事儿。
宁远瞥了一眼,心里明白:这俩人一块儿写信,怕是都拘着,不好意思太肉麻。
可要是单独给他写,那可不得了——厚厚一摞信纸,翻来翻去全是鸡毛蒜皮:今儿菜价涨了、猫偷了她一块腊肉、夜里做梦梦见他抱着她转圈,连床单上留下的印子都能写满一页,末了还加一句:“你不在,我睡不着。”
他盯着那照片,又瞅了瞅信,嘴角不自觉就往上扬。
一晃又过去俩月。
在外头混,天天跟一群糙汉挤在帐篷里,身上能不沾味儿?裤衩子都馊了,可他还是舍不得把那张三个人的照片收起来。
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上她们的笑脸,他心里头跟灌了蜜似的。
用不了多久,咱就团圆。这次,真不走了。
他给自己定了死规矩:半年。
半年之内,把东北地界上那群畜生,连根拔起,一根毛都不留。谁敢再踏进半步,他就剁了谁的脚,扔进江里喂鱼。
照片被他揣在心口窝里,贴着肉,暖着,像揣着个活蹦乱跳的命。
里头还有几封信,封皮上是歪歪扭扭的洋文。
他上过大学,四级六级都过了,单词认得八成,就是看不惯英文那一长串字母串,非得一个词一个词地掰,像嚼干馍,得嚼好几口才能咽下去。
看了两遍,才咂摸出味儿来。
对方那头,叫“马格尔”的大胡子将军,写得明明白白:
第一,邀请他去苏国开会,商量“联合作战”;
第二,想在索早岛建空军基地,顺便搞个海军码头——说好听点是“支援华夏”,说白了,就是想把爪子伸进华国肚子里,插个钉子。
为啥?因为宁远带兵堵死了山海关和秦皇岛,鬼子连个缝儿都钻不进来。
马格尔字里行间透着热乎劲儿,仿佛真把宁远当自家兄弟。
可宁远冷笑一声。
这帮老美啥德性?舔完你手上的油,下一秒就把你家锅给端了。
他们没空军,没海军,现在急得抓耳挠腮,巴不得有人替他们当枪使。
等鬼子一垮,他们转头就得盯上咱这片地——穷了几十年的土鳖,谁不眼馋?
别看他们嘴上喊“战友”,骨子里早把咱当盘菜了。
连当年那个“老大哥”,都想着咬一口,更别说这群白皮狐狸。
他提笔,回信。
没客套,没寒暄。
就一句:
“心意领了,基地免谈。鬼子的骨头我亲自去啃,连皮带肉,一根毛都不剩。我会带着人打进东瀛,杀光他们祖宗的牌位。”
写完,他把信纸揉成团,往火盆里一丢。
他不在乎别人说他狂,说他疯。
他只知道:我宁远的江山,不准外人插一根手指头。
信里还夹着一沓情报——哈城那边的特务窝点,地址清清楚楚,门牌号、人头数、联络暗号,全写得明明白白。
宁远拿笔在边上批了几个字:
“随他们逛,别动手。抓了这拨,下一拨立马就来。不如养着,当个顺风耳,省得我费心打听。”
写完,他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
月光像水,淌了一地。
他闭上眼,嘴里轻声道:“等着吧,咱,很快就回家。”宁远没打算把哈城搅成战场。
他只要情报,别的啥也不用干。
能不动枪炮,就别动。
炸个房子、打个冷枪?没这必要。
鬼子那边的调动,他全盯得死死的。
东三省,他们连着拉了三波大军上来,加起来一百二十多万,跟搬家似的。
从吉林北边开始,鬼子就埋头挖坑、修碉堡、垒水泥墙,搞得跟防洪水一样。
为啥?怕他宁远打过去。
宁远干啥都亮亮堂堂,压根不藏。
你看得清我,我也知道你看得清——那又怎样?
东北这场仗,拼的是谁家炮多、谁家子弹管够。
他兵工厂现在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机器烧红了都不停。
等开战那天,小鬼子肯定得被炸得怀疑人生。
部队也动了。
二十万人天天在哈城外围拉练,枪响炮鸣,尘土飞扬。
老百姓看得踏实,心里不慌;特务们却吓尿了,情报一封接一封往外发,生怕晚了一秒。
杨勇带特种队撒开了,东北三省全翻了个遍。
哪儿驻扎多少人,机枪几挺,子弹堆在哪,粮仓几口,连猪圈几头猪都给摸清了。
有劲也回来了,宁远直接扔给他一个师的精锐,让他当先锋侦察。
李云龙和楚云飞,原是团长,一夜之间升成军长,还被塞了个中将军衔。
俩人到现在都跟踩云里似的,半夜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摸军装,确认不是做梦。
热血全泼在训练上了,家里?早接来了。
宁远人不冷,天天请他们吃饭,媳妇孩子一块儿坐,热菜热饭,跟自己家人一样。
楚云飞老婆两个娃,李云龙只能眼馋,闷头扒饭,半个字不敢提。
男人都一样,嘴上不说,心里头都憋着。
连宁远自己也忍不住,半夜找李云龙抽烟,压着嗓子说:“咱护矿军不兴八路那一套,没那破规矩。只要你不逼人、不抢人、不坑人,媳妇多几个,咋了?”
李云龙嘿嘿干笑,没答话,烟都快咬断了。
他们盼这场仗,盼得心口发烫。
打过仗的人才懂,什么是真正的黑。
那些年,家被烧、孩子被踹、女人被拖走……多少人连尸首都找不着。
现在他们手里攥着二十万兵,上万吨炮弹,火炮堆成山。
谁不急?谁不饿?
哈城总共快十九万兵。
温意玉带八万,稳坐头把交椅。
李云龙和楚云飞,各领五万,像两把快刀,磨得锃亮。
剩下的三万,全是炮兵,归柱子管。
护矿军里头,炮兵占比前所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