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简阳眸色骤冷,指节在案几上重重一叩:"欺辱良家女子,按律该当何罪?"
满室官员齐刷刷跪倒,刑名师爷颤声答道:"回殿下,强辱未成者,杖一百,流三千里;若致伤,加徒三年。"他偷瞄一眼张公子肿胀的嘴,"若...若咬伤行凶者,属正当防卫,无罪。"
张公子突然挣扎起来,含糊喊着:"她勾引...香膏下毒..."
尤简阳挑眉道:“你的意思是苏姑娘在香膏里下了毒勾引你?”
张恒点点头:“殿下明鉴,正......正是如此。”
尤简阳忽然拿起案上青瓷香盒,指尖沾了点香膏抹在自己手背:"这么说本王现在也中毒了?"
说完尤简阳起身走到薛清沐面前,薛清沐下意识想后退,可是双脚却像被定住一般,只呆呆站在原地。
尤简阳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尽管她的脸红肿不堪,可那双眼睛——清澈如秋水,含着隐忍的泪光,却倔强地不肯落下——让他心头猛地一颤。
"这香膏......"尤简阳声音微沉,指腹无意识地摩挲过她红肿的颊侧,"当真无毒?"
薛清沐呼吸微滞,睫毛轻颤,却抿着唇没有回答。
萧珩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殿下明鉴,芳沁斋每日卖出数十盒玉容膏,怎么可能添加毒药!"他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地射向张恒,"况且,张公子见苏姑娘第一面时就想强掳人回府,她何须下毒勾引?分明是张公子贼心不死,反咬一口!"
尤简阳收回手,掌心还残留着薛清沐肌肤的温度。他转身看向张恒,眼神冷得骇人:"张恒,你还有何话说?"
张恒张了张嘴,肿胀的舌头还欲狡辩,张弼却突然上前,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这一巴掌力道极重,直接将张恒扇倒在地。张恒嘴角渗出血丝,半边脸迅速肿了起来,整个人都懵了。
"孽障!"张弼怒不可遏,指着张恒厉声骂道,"我张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他转身对尤简阳深深一揖,"殿下,下官教子无方,实在罪该万死。这逆子,下官定会按律严惩,绝不姑息!"
说罢,他朝门外一挥手:"来人!将这逆子拖下去,重责百杖!"
两名衙役立刻上前,架起瘫软如泥的张恒就往外拖。张恒这才反应过来,含糊不清地哭喊着求饶,却无人理会。
尤简阳冷眼看着这一幕,直到张恒被拖出门外,才微微颔首:"张大人能秉公处置,很好。"
张弼额头渗出冷汗,连连称是,带着一众官员躬身退下。临走前,他深深看了几人一眼。
待众官员退去,芳沁斋内几人齐齐跪下行礼。苏棠扶着薛清沐,徐砚搀着徐娘子,几人深深拜下:"芳沁斋上下,谢殿下主持公道。"
店外围观的百姓们也纷纷高呼:"殿下圣明!""多谢三殿下为民做主!"欢呼声此起彼伏。
尤简阳却只是负手立于窗前,眉宇间不见半分喜色。他望着远处张府的方向,目光沉沉:"区区一个临川,便查出如此多的龌龊......今日虽惩处了张恒,却让张弼全身而退。这九州天下,还不知有多少这样的冤屈......"
薛清沐抬眸,恰好看见他侧脸映在窗边那一缕斜阳里,眉间皱痕如刀刻般深刻。她心头微动,轻声道:"殿下。"
尤简阳回神,对上她清澈的目光。
"民女幼时曾听家母说过,"薛清沐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治大国如烹小鲜,不可操之过急'。今日殿下能为一介民女主持公道,明日便能为万民主持公道,有殿下这样为民着想的人,已是黎民之福。"
她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红肿的脸颊,眼中泛起温柔的笑意:"您看,连这伤都不那么疼了。"
尤简阳怔住。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睫毛下投落细碎的影子,
尤简阳凝视着薛清沐,若有所思道:"本王记起在哪里见过苏姑娘了。"
薛清沐心头猛地一跳,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以为他认出了自己就是青瑜。她慌忙摇头:"殿下认错人了,民女从未......"
"一年前,京城西华门外。"尤简阳打断她,目光如炬,"你戴着素纱围帽要出城,本王当时还询问了你几句。"他唇角微扬,"你的声音,本王记得很清楚。"
薛清沐紧绷的肩膀骤然一松,原来是虚惊一场。她悄悄舒了口气,顺着他的话点头:"民女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回事。没想到殿下记性这般好。"她故意抬手理了理鬓发,借机掩饰方才的失态。
尤简阳目光微沉,追问道:"你的亲人如今可安好?"
薛清沐低垂着眼睫,声音轻缓:"回殿下,民女本是青溪镇人,随父母去京城谋生。不想双亲染病离世......这才回乡投奔亲戚。"
这个说辞与她一年前在京城西华门外的解释严丝合缝——当时她确实以"为家人寻药"为由请求出城。
尤简阳眸光幽深地注视着薛清沐肿胀的面容,指尖无意识地摸了摸胸口放着的那枚双鱼络子。种种疑点在他心头盘旋——她会制香膏,与"她"消失的时间吻合;她面对知府时不卑不亢的神态,与记忆中的青瑜如出一辙;更蹊跷的是,萧珩这般人物竟会对小小芳沁斋如此上心......
"张恒虽品行不端,眼光倒是不差。"尤简阳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能让他念念不忘的,想必是位绝色佳人。"他抬手示意随从,"去取御用的消肿膏来。"
薛清沐闻言,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却被尤简阳不动声色地扶住手肘。
"殿下厚爱,民女惶恐。"薛清沐低头福身,声音有些发紧,"只是粗鄙之姿,恐污了殿下眼目......"
"无妨。"尤简阳打断她,从侍卫手中接过一个白玉盒,"这是宫中特制的雪莲膏,三日便可消肿。"他亲自揭开盒盖,清冽药香顿时弥漫开来,"本王既已插手此事,自然要看到最后,三日后张弼要补上欠下的抚恤银,三天后苏姑娘脸上的红肿也会消散。本王暂且在这临川歇息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