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沐？"苏棠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发什么呆呢？宋举人问你话。"
薛清沐猛地后退半步，脸色煞白："抱歉，宋公子，我……我不便赴宴。"
宋明澜一怔，眼中期待的光芒瞬间黯淡："可是……"
"阿沐！"苏棠急得直跺脚，"宋举人特意相邀，你怎么……"
"我后院还熬着香膏，先失陪了。"薛清沐匆匆福身，转身便往后院走，脚步急促得近乎仓皇。
宋明澜站在原地，手中的锦囊被攥得微微发皱。他望着薛清沐离去的背影，喉结滚动了一下，终是低声道："是在下唐突了。"
待他黯然离去，苏棠立刻掀帘冲进后院。
"阿沐！"她一把夺过薛清沐手中的药杵，"宋举人家世、学问、品貌，哪一样不是镇上数一数二的？他这般诚心相邀，你何必如此决绝？"
薛清沐盯着石臼中捣碎的茉莉花瓣，轻声道："阿棠姐，我……我不适合那样的场合。"
"什么叫不适合？"苏棠急得眼圈都红了，"你善良、温柔、能干、貌美，别说这镇子上的姑娘，就是宫里的娘娘也比得起，哪里不适合去参加宴会，再说宋举人对你心意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
薛清沐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她如何不知宋明澜的好？可越是如此，她越不能——
"阿棠姐，"她抬起眼，声音轻得像一缕烟，"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苏棠还要再劝，却见薛清沐已转身走向炉旁，单薄的背影在蒸腾的雾气中显得格外孤寂。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半年前突然出现在青溪镇的姑娘，身上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檐下风铃轻响，前院传来顾客的呼唤。苏棠叹了口气，终是转身离去。
薛清沐听着脚步声远去，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
她记起尤简阳在她耳边的呢喃，“青瑜，我要让你用一辈子来还。”
炉上的香膏"咕嘟"冒出一个气泡，又悄然破裂。
接连几日，薛清沐都躲在后院调香，连铺面都很少踏足。宋明澜来过一次，她只隔着帘子听见他与苏棠说话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出去相见。
"阿沐，"苏棠掀帘进来，手里捧着一盏新沏的桂花茶，"宋举人又来了，带了些上好的珍珠粉，说是给你制香膏用。"
薛清沐手中的药杵顿了顿，低声道："替我谢过宋公子，就说...我这几日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苏棠将茶盏重重放在案上："你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她扳过薛清沐的肩，"宋举人这般诚心，你为何就是不肯给他一个机会？"
薛清沐无奈：“阿棠姐，就是因为他诚心，因为我知道他的心意，所以才不见他的。”
“这是为何，你未嫁他未娶，有什么不行的？”说完苏棠犹豫地看了薛清沐一眼，“你该不会是嫁过人了吧。”
“当然没有！”薛清沐抬眸，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不过，阿棠姐，我...我心里有人了。"
"谁？"苏棠瞪大眼睛，"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一个...再也不可能在一起的人。"薛清沐声音轻得像一缕烟。
苏棠皱眉："既然不可能，为何还放不下？"
薛清沐沉默良久，她也很想早点放下，可是每当午夜梦回，总能忆起尤简阳雨中相护、二人屋顶观星、自己被绑时尤简阳神兵天降，这些点点滴滴，每日冲击着她，让她如何也放不下。
薛清沐终是低声道："也许有一天会放下的吧，但我现在只想多赚些钱，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苏棠想说什么，可是看着薛清沐的样子，也看得出她内心的痛苦，无奈地摇摇头，走开了。
半个月后，
芳沁斋的门帘被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掀起，宋明萱提着淡粉色裙摆跨过门槛，发间银铃随着步伐发出清脆声响。
"沐姐姐！"少女笑盈盈地福了一礼，眼角眉梢都带着灵动，"我是来替我那不懂事的哥哥赔罪的。"
薛清沐正在整理新到的茉莉干花，闻言手指微微一颤，几片花瓣飘落在柜台上。她抬头浅笑："宋小姐言重了，是我失礼在先。"
"才不是呢！"宋明萱凑近柜台，双手托腮，"哪有第一次邀约姑娘就去家宴的？母亲知道后狠狠训了哥哥一顿，说他读书读傻了，连这点礼数都不懂。"
苏棠从后院端着新制的香膏出来，闻言笑道："宋举人这是关心则乱。”
宋明萱赞同地点点头，“没错，既然是他的错，我们宋家应当补偿才是。所以我这不是给二位姑娘送银子来了。”说着从袖筒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
苏棠不解地问道：“这点小事哪至于送银子，再说了，你们兄妹这些日子买的香膏都快堆满库房了，还送什么银子？"
宋明萱眼睛一亮："这回可不是我们府上买香膏的钱，而是一笔大买卖。母亲寿宴那日，有位从京城来的贵客见了母亲容光焕发的模样惊叹不已，细问之下知道母亲用的是芳沁斋的香膏，十分感兴趣。"
薛清沐听到“京城”二字，手微微一顿。
"那位贵人试用了那香膏之后赞不绝口，说要大量采买运往京城贩卖呢！"宋明萱将锦囊放在柜台上，发出沉甸甸的声响，"这是定金。"
苏棠惊喜地接过锦囊："阿沐，干成了这单我们就能盘下隔壁的铺面了!"
薛清沐望着锦囊上精致的绣纹,京城...这个字眼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
"具体事宜..."宋明萱眨眨眼，"恐怕要跟我哥哥详谈才行，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苏棠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薛清沐："你不是一直想多赚些银子吗？"
薛清沐沉默片刻，终于轻声道："好，我...我会找宋公子详谈。"
宋明萱顿时笑靥如花："那说定了！哥哥今日在城西书院讲学，申时就会回来。"她完成了任务，高兴的蹦跳着出了铺子。
门帘落下，带起一阵微风。苏棠兴奋地数着锦囊里的银锭，却没注意到薛清沐望向窗外的目光中，藏着说不尽的复杂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