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差爷。"薛清沐强自镇定地福了福身，从袖中取出几块碎银塞给捕快，"劳烦您明日再多派些人手..."
捕快将碎银推了回来，摇摇头道："找孩子要紧，这钱我不能收。"他叹了口气，又叮嘱道："你们先回去歇着，明日一早我多叫些弟兄，把城里城外再细细搜一遍。"
几人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芳沁斋。屋内炭火早已熄灭，冷得像冰窖一般。徐娘子瘫坐在椅子上，眼泪无声地往下淌："我就剩砚儿这一个亲人了……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活了……"
苏棠红着眼眶给她倒了杯热茶，又往她手里塞了个汤婆子："徐姐姐别急，徐砚那么机灵，一定平安回来的。"她转头看向站在窗边的薛清沐，"阿沐，咱们就这样等到天亮吗？"
薛清沐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城里基本上已经找遍了，徐砚要么是被人藏了起来，要么就是已经出了城，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不乐观，但此刻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徐娘子浑身一震，她踉跄着扑向大门，颤抖的手几乎拉不开门闩："砚儿！是砚儿回来了吗？"
门"吱呀"一声打开，寒风卷着雪粒子扑进来。门外空荡荡的，只有一盏孤灯在巷子里摇晃。徐娘子腿一软，扶住门框才没跌倒。
"地上有东西。"苏棠眼尖，弯腰捡起一张对折的纸条。
薛清沐接过纸条，就着灯笼光一看，脸色骤变。纸上潦草地写着：「孩子已出城，往京城方向。若要寻人，速追。」
"京城？"徐娘子声音都变了调，"砚儿怎么会......"
"今早城门守卫明明说......"苏棠话到一半突然噤声，与薛清沐交换了个眼神。守卫只说没见孩子单独出城，若是被人藏在马车里......
薛清沐攥紧纸条，纸张边缘在她掌心发出细微的脆响。
"不管真假，必须追。"薛清沐转身就往内室走，"若是调虎离山也就罢了，万一是真的......"她没说完，但众人都明白——每耽搁一刻，徐砚就可能被带得更远。
苏棠一把拉住她："可若这是陷阱呢？说不定就是冲着你和萧公子来的！"
薛清沐翻过手坚定的握住苏棠的手：“我骑马去追，你跟徐娘子留在临川跟捕快继续寻找徐砚下落，我若是有徐砚的消息会托人传信回来。”
苏棠皱着眉直直看向薛清沐，最后点点头。
薛清沐去屋里随意拿了些衣物和银两，苏棠拿了一大盒银子：“这是店里所有的银两了，你都拿去，寻找徐砚路上打探肯定花费不少。”
薛清沐将盒子推了回去，只拿了点散碎银两和几张银票，“带着这么多银子上路，难免惹眼，我只贴身带些银票就好，若是到了京城需要用钱，我可以先向萧珩借些。”
苏棠沉重的表情上露出一丝惊喜：“对呀，京城有萧公子在，如果徐砚真的被带去京城，我们也可以找萧公子帮忙。”
徐娘子颤抖着双手捧出一个蓝布包袱，里面包着几张烙饼和一囊清水："薛姑娘，这些你带着路上吃......"她声音哽咽，粗糙的手指紧紧攥着包袱皮，"砚儿他、他怕黑，若是夜里......"
"徐姐姐放心。"薛清沐接过包袱系在马鞍上，声音沉稳得让人心安，"京城不少权贵府上都在寻伶俐的书童，若徐砚真是被带去京城，萧珩定有法子找到。"
她翻身上马，又补了一句，"便是萧珩不成，我就去求三殿下。当年徐大哥为了国家而牺牲，三皇子定不会让他的儿子出事。"
徐娘子听到这话，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她突然跪下就要磕头，被薛清沐一把扶住："使不得！我已经当你和徐砚是家人，自己家人出事，我岂能不管？"
苏棠将一盏防风灯递过来，低声道："雪夜难行，你千万小心。"
薛清沐看了眼远处黑沉沉的官道，凑近苏棠说道，"若是徐砚是被绑匪劫走，我的首饰匣子在我床底樟木箱里，若有人来要赎金，不必吝惜这些......"
匆匆告别，薛清沐一夹马腹冲进夜色。她已经想好了，若是徐砚真被绑到了京城，自己就算是以青瑜的身份，也得求三皇子将他救回来。
出了城，薛清沐驾马一路狂奔，直到一处岔路口才停下来。薛清沐下马查看，三股车辙向不同方向延伸，其中一道边缘沾着些暗黄的碎屑。她翻身下马，指尖捻起一点凑近鼻尖——是桂花蜜的甜香，混着徐娘子特制的松仁味儿。
"是徐姐姐做的糕点......"她心头一紧。昨日除夕，徐娘子特意用祖传模具蒸了这松仁桂花糕，糕面上还压着"岁岁平安"的花纹。今早徐砚去祭父时，怀里就揣着这样糕点。
碎屑断断续续指向西边小路，是被人刻意撒下的路标。
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追赶中，这些碎屑成了她唯一的希望。干粮早已吃光，嘴唇冻裂出血痕。每当她要撑不住时，总能在一处树根或石缝里发现新的碎屑。最险的一次是在渡口，车辙消失在结冰的河面上，直到对岸老柳树下闪现一点糕屑。
然而此刻，碎屑突然断了。
薛清沐勒马停在荒芜的官道上，寒风卷着细雪扑打在脸上。她翻身下马，在雪地里一寸一寸地搜寻，指尖冻得通红，却再找不到半点糕点碎屑的踪影。
"往京城方向......"她喃喃自语，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际。这两日虽然路线曲折，但大方向始终朝着京城。徐砚极可能是被带往京城了——无论是被卖作书童，还是更糟的情况。
薛清沐咬紧牙关，唇上裂开的口子又渗出血来。她解下水囊想润润喉咙，却发现早已冻成冰坨。远处传来狼嚎，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凄厉。
"驾！"
她狠狠一夹马腹，朝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寒风如刀，割得脸颊生疼，她却感觉不到冷——徐砚那双信赖的眼睛仿佛就在前方望着她，喊她"沐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