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药汁像毒蛇般在地毯上蜿蜒扩散。
"这药怎么会有问题，这药一定不会有问题，这可是瑶儿..."薛夫人说到一半，话就卡在了喉咙里，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药有问题，那可是她最心爱的女儿每专门吩咐下人煮好，特意亲自送来的药，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夫人别急。"管事嬷嬷吴氏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薛夫人，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老奴瞧着那丫头就是虚张声势，专来挑拨您和大小姐的母女情分。您若当真信了，岂不正中她下怀？"
薛夫人攥着吴嬷嬷的手腕，她望向铜镜中自己枯槁的面容——凹陷的双颊、泛青的嘴唇，哪还有半分当年薛家主母的风采？
她也想相信这都是那个野丫头挑拨离间，可是自己喝了这么久的药确实是一天不如一天。
薛夫人松开吴嬷嬷的手，吴嬷嬷手上留下五道深深的指痕。"让瑶儿进来。"
吴嬷嬷忙点头称是。
门轴转动声轻轻响起，薛梦瑶提着裙摆跨过门槛，发间步摇随着步伐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刚进屋目光一扫就看见地上打翻的药碗，"母亲这是被那野种气坏了吧？"
薛梦瑶快步走到床前，"连药碗都打翻了。"她俯身握住薛夫人枯瘦的手，腕间翡翠镯子凉得像块冰，那镯子原本跟薛夫人手上的是一对，"女儿这就吩咐人重新熬来。"
薛夫人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这双手十指纤纤，自己从小娇养着的，从没让她吃过一点苦，可是一想到有可能就是这双手，每日亲自将毒药递到她唇边，她就不自觉的心寒。
"不急。"她反手握住女儿，拇指在薛梦瑶手背上轻轻摩挲，"这些日子辛苦我的瑶儿了。"声音温柔得像在哄三岁的孩童，"每日都要吩咐人熬药，还要亲自送来，厌烦了吧？"
薛梦瑶眼波流转，唇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女儿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哪谈得上辛苦？"
“要不算了吧，这药天天喝着我浑身难受，也没见什么好转，还不如先不喝了，歇几日，也让我松快几天。”
薛梦瑶很着急地摇着母亲的胳膊说道：“这怎么行，母亲总是不乖乖喝药，让女儿担心的很，这样身体怎么会好呢，女儿每天只有看着母亲喝下药才放心。”
薛夫人宠溺地笑着说：“好，都听瑶儿的。”
薛梦瑶高兴地给母亲行礼，又去看着丫鬟重新熬药了。
薛夫人望着薛梦瑶离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眼神晦暗不明。
吴嬷嬷见她神色不对，低声问道：“夫人，可是身子不适？”
薛夫人摇了摇头，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你说……瑶儿这般紧张我的药，是真心怕我病着，还是……”她顿了顿，终究没把后半句话说出口。
吴嬷嬷心头一跳，连忙宽慰道：“小姐自小孝顺，夫人多虑了。”
薛夫人苦笑一声，低声道：“但愿是我多虑了。”她抬眸看向吴嬷嬷，声音压得更低，“只是……这药喝了这么久，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我心里实在不安。”
吴嬷嬷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头：“老奴明白。”
薛夫人闭了闭眼，似下定决心般说道：“待会儿瑶儿熬好药，你趁人不备，偷偷留些药渣，拿出去找个信得过的郎中瞧瞧。”
吴嬷嬷闻言一惊，瞪大眼睛：“夫人，这……”
薛夫人抬手止住她的话，眼神坚定：“不必多言，照我说的做。”
吴嬷嬷见她神色凝重，只得低声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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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清沐踏出薛夫人的院子，迎面便见苏棠提着裙角小跑过来，眉眼间掩不住的雀跃。
“姑娘！”苏棠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兴奋，“望月轩都收拾妥当了，您猜怎么着？光是伺候的丫鬟就安排了六个。”
薛清沐淡淡一笑，轻声道：“是吗？那以后就叫她们都听你使唤。”
苏棠挽住她的胳膊，絮絮叨叨地说着新居的陈设——紫檀木的梳妆台、绣着百蝶穿花的锦帐、案几上摆着的官窑瓷瓶……每一样都透着薛家对这位“二小姐”的重视。
薛清沐听着，神色却始终平静。这些富贵之物于她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但见苏棠这般欢喜，她眼底也浮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姑娘怎么一点都不惊讶？”苏棠歪头看她，“莫非早就料到会这般待遇？”
薛清沐眸光微动，轻声道：“薛家既然当着三皇子的面接我回来，表面功夫自然要做足。”
薛清沐说着心不在焉地回头望向薛夫人院落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方才那一番话，想必已经在薛夫人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无论薛夫人最终选择彻查真相，还是继续自欺欺人，于她而言，都是乐见其成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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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梓鸿刚迈进前厅门槛，正欲解下腰间玉带，忽见薛清沐盈盈下拜："女儿给父亲请安。"
"起来吧。"薛梓鸿虚扶一把，目光扫过她素净的衣裙，"在府里可缺什么？只管与管事说..."话音未落，眼角余光瞥见八仙桌旁那道绛色身影，惊得他后退半步，官靴险些踩到自己的袍角。
尤简阳执盏的手停在半空，茶汤映着窗外疏落的竹影："薛大人下朝了？"
"不知殿下驾到，臣有失远迎！"薛梓鸿慌忙行礼，额头沁出细汗。
他就说今日上朝怎么没有见到三皇子，原来竟是在自己家中，昨日大昭寺里三皇子为这丫头撑腰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今日竟又登门...他偷眼打量垂首立在一旁的薛清沐，确实是倾国倾城的样貌，也难免三皇子动心，薛梓鸿不知道他这个女儿跟三皇子是如何熟识，但是作为一名男子，他已经看穿了三皇子那毫不遮掩的爱慕。
大女儿要嫁给太子，若是二女儿再嫁给三皇子，那满朝文武谁还尊贵得过他。薛梓鸿一时间被这种幻想冲昏了头，以至于尤简阳跟他说话都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