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一声沉闷至极的振鸣，并非响彻在石室之中，而是直接在林清雪的灵魂本源内炸开。
常人无法窥见的世界里，那顶笼罩在她头顶，由无数金色法则交织而成的【天命华盖】，光芒正以一种雪崩般的速度急剧衰败。
它不再璀璨，不再霸道。
就像一颗被掏空了内核的恒星，只剩下了一个空洞而黯淡的轮廓。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华盖之上，原本就遍布的裂痕深处，一缕缕灰败的，充满了“迷茫”、“自我否定”、“信念崩塌”的雾气，正疯狂地滋生出来。
它们如同最恶毒的霉菌，顺着法则的脉络，朝着华盖的每一个角落，贪婪地蔓延，侵蚀。
这不再是简单的裂痕。
这是在一个原本还算稳定的天命系统里，被云知微强行植入了一个，足以导致整个核心逻辑彻底紊乱的，致命病毒。
而这个病毒的源代码，恰恰是林清雪自己最恐惧，最不愿面对的那一瞬间的记忆。
它与她的天命本源，从此水乳交融，再也无法剥离。
它将成为林清雪生命中，永恒的背景音，无法根除的梦魇。
“啊——！”
林清雪猛地松开抱着头的手，转而死死地扼住了自己的喉咙，无法言喻的痛苦。
她的世界，她的认知，她的一切，都在分崩离析。
她试图去调动那股与生俱来的天命之力，去镇压，去抹除那股突如其来的，源自于灵魂最深处的恐慌与迷茫。
然而，就在她念头升起的瞬间。
那个“病毒”，悍然发作！
她的脑海之中，完全不受控制地，开始疯狂地，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刚才在问心殿门前，那令她道心彻底碎裂的一幕。
云知微那个黑袍下的身影，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魏公公那张老脸上，无法掩饰的惊骇。
李承渊那呆若木鸡，仿佛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最后，画面定格在了她自己身上。
那个披头散发，面目狰狞，歇斯底里，丑态百出的，可悲的自己。
“我输了……”
“我怎么会输给一个邪魔外道……”
“我的道心……不如她……”
“难道……我的天命，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吗？”
一个又一个，充满了自我怀疑的念头，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撕扯着她的神魂，啃噬着她的意志。
她越是想用“天命所归”来说服自己，这些念头就反弹得越是凶猛。
她越是想重新凝聚起自己的骄傲，那股源自于灵魂深处的“不自信”，就越是让她感到彻骨的无力。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林清雪口中喷涌而出。
那鲜血，不再是鲜红，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掺杂着碎屑的暗金色。
那是她的天命本源，遭受了不可逆转重创的铁证。
她的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萎靡了下去。那双本就混乱不堪的眼眸，此刻，更是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癫狂。
她的道心，被云知微用一种近乎外科手术般精准，又釜底抽薪般残忍的方式，从最根本的逻辑上，彻底格式化了。
从此以后，林清雪每一次催动天命之力，每一次与人对敌，每一次面临修行中的抉择。
这个“心魔病毒”，都会准时地，忠实地，跳出来发作。
它会让她在最需要勇猛精进的时刻，陷入无尽的自我怀疑。
它会让她在最需要一往无前的关头，变得畏首畏尾，瞻前顾后。
它会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溃烂伤口，在她的道途之上，永无止境地，流淌着名为“失败”的脓血。
一个道心破碎的天命女主，其威胁性，将断崖式下跌。
甚至，比一个死去的天命女主，对云知微而言，更加“无害”，也更具“利用价值”。
云知微做完这一切，整个过程，悄无声息，不带一丝烟火气。
她看着那个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痛苦地翻滚，口中不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的林清雪，神情没有半分变化。
那感觉，就像是随手处理掉了一项，不良资产。
“殿下。”
她转过身，对着那个已经看得浑身发冷，手脚僵硬的李承渊，平静地开口。
“我们的事，办完了。”
“该走了。”
“啊……哦！好！是，是！”
李承渊猛地一个激灵，被云知微那平淡的声音，从那场极致的，令人窒息的恐惧中，硬生生拽了回来。
他再看向云知微时，那种感觉，已经完全变了。
如果说之前是敬畏，是依赖。
那么现在，就是一种凡人仰望深渊魔神般的，发自骨髓的战栗。
太狠了。
她的手段，已经完全超出了李承渊对“狠”这个字的认知。
杀人，不过是肉体的毁灭。
而她，却是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将一个光芒万丈，被誉为天命所归的瑶光圣女，活生生地，变成了一个连自我认知都已崩溃的可怜虫。
这种从灵魂层面进行的打击，比世间任何酷刑，都要残忍一万倍。
李承渊一个字都不敢多问，连忙亦步亦趋地跟在云知微的身后，快步朝着宝库的出口走去。
魏公公自始至终，都站在原地，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没有任何表情。
但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他那双一直半开半阖的浑浊老眼，此刻，却睁得极大。
眼底深处，翻涌着一股，名为“颠覆”的风暴。
两人带着此行最大的战利品【紫微帝心莲】，在林清雪那癫狂而绝望的嘶吼声的伴奏下，从容不迫地，离开了这座戒备森严，象征着中州皇朝最高机密的皇家宝库。
当他们重新走出宝库大门，久违的阳光再次洒在身上时，李承渊甚至产生了一种，从地狱重返人间的错觉。
而云知微，则在心中，默默地，为这次的“高风险投资”，做了一次冷静的复盘。
风险评估：与天命女主进行道心对赌，一旦失败，所有前期投入清零，自身万劫不复。
收益清单：
一，成功攫取核心资产【龙脉镇物·紫微帝心莲】，为后续的“中州市场整合计划”，拿到了最关键的入场券。
二，成功将竞争对手的核心王牌“林清雪”，从“优质资产”打成了“负债资产”，极大地削弱了神殿在中州市场的影响力。
三，一个道心破碎，神智混乱的天命女主，其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不稳定的“市场利空”消息。
她会持续不断地，给她背后的势力——神殿，带去无穷无尽的麻烦和“品牌价值亏损”。
高风险，必然伴随着高回报。
这，才是一场，堪称完美的资本运作。
中州这盘棋，在这一刻，她已经落下了，最关键，也最致命的一子。
就在云知微刚刚整理完思绪，准备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时。
她腰间的一枚传讯玉符，忽然，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道微弱的血光。
云知微脚步一顿，伸手将其拿起。
一道冰冷而高效的声音，直接在她的脑海中响起，是秦珏。
“老板，鱼，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