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里厉晓茹果然足不出户，除了去后花园逛逛便是宅在房间里看书、练字。她本人习惯用水心笔和圆珠笔写字，可这个年代只有钢笔，用起来实在是别扭。好在她小时候练过几年毛笔字，手法功底还在，练起来也不算太费劲。
莫少卿有些哭笑不得了。她这脾性也太极端了，要么接连几天往外跑不落屋，要么就接连几天不出门。
他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太杞人忧天了。她出门吧，他总担心她闯祸。她不出门吧，他又忧心她太闷。
有时候他甚至会笑话自己，他这是在处女朋友还是在带女儿呢？
其实厉晓茹不想出门是有原因的。其一，大过年的，街上的大部分店铺都关门了，出去也没什么好逛的。其二，她心里总觉得对莫少卿有所愧疚。她想，若是她乖乖待在家里，兴许他会开心点。
果然，撒谎是让良心痛的。
大年初二的下午，厉晓茹终于骑着自行车出了门。
明天就是朴敏珠的生日了。她已经答应了左佐帮他为她准备一个生日派对。
左佐包下了一整个咖啡厅，服务员已经把他们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所以真正需要厉晓茹做的事情也不多。她只需要在一旁出谋划策，稍加指点便可以了。
“诶。”厉晓茹用手肘撞了撞左佐的肩膀，挑眉戏谑道。“这会儿应该还不到下班时间，你这算不算得上擅离职守？茂城人民的安危可攥在你们这些人民警察的手里。”
“人民警察是什么？”左佐拧眉问道。
“呃……就是指警察。”
左佐撇嘴道：“有你们家莫少帅在，茂城人民就放心吧。”
厉晓茹窃喜，你们家莫少卿？这个说法听起来还挺悦耳的嘛！
“为了今明两天可以名正言顺地请假，年前我可是连着上了一个月的班。”左佐又解释道。
厉晓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同志，革命尚未成功，还需继续努力啊！”
左佐白了她一眼：“就你乌鸦嘴。”说完嘴角却微微上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事。
厉晓茹退开两步，一脸惊悚地看着他：“你不会是打算明天跟敏珠告白吧？”
“你这是什么表情？”左佐叹了口气，肩膀都耷拉下来了。“你也觉得她不可能会答应是不是？”
厉晓茹忍住了想要点头的冲动。这孩子倒是痴情，明知道不可能还是幻想着从所有不可能中劈出一线可能来。这样是有点傻，但也傻得可爱。所以就算是开玩笑，她也不忍心再次打击他。
“其实我知道，无论我做什么，她都只会感动而已。感动又带不来感情。”左佐故作潇洒地笑了笑，随手拉了张凳子坐下。
厉晓茹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招手叫服务员送了两杯咖啡过来。“傻瓜，感动也是感情的一种。”
左佐抬头扫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会落井下石，抓住机会对我奚落一番呢。”
厉晓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反问道：“我是这么不讲义气的人吗？”
左佐毫不犹豫地点头，然后爽朗地笑了。他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跟她熟络起来了。明明初次见面时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啊。可能真如敏珠若说，她身上有种特质，会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也会让人有倾诉的欲/望。
他喜欢敏珠的事在这个圈子里并不算什么秘密，各自的亲朋好友也都只是看破而不说破而已。在结交厉晓茹之前，他还从来没有过想要跟别人谈谈自己内心感受的冲动。因为他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他自己的事。
“我没有安慰你，只是告诉你我这个旁观者的真实想法。感动不等于感情，但也是一种感情。这就好比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他也许不爱她，但对她有怜香惜玉之情。那你能说这个男人对这个女人就毫无感情吗？”厉晓茹也不跟他计较，接着说道。
左佐低头沉思了起来。
厉晓茹又道：“你喜欢敏珠这么多年，你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早就不同于旁人了。”
左佐抬起的眼眸里点亮了光但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又熄灭了。“可那个位置永远都排在莫少卿的后面。”
“那你为什么还邀请他来参加明晚的派对？”厉晓茹不解地问道。
左佐模糊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厉晓茹了然地点头。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敏珠最想听到的是莫少卿说出的那句“生日快乐”。
可是，她答应了莫少卿，等敏珠过完生日，她就会向她和林嘉妮坦白自己的生日。到时候她们会作何反应？
厉晓茹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杯子里的咖啡已经被她搅成了一个急流的漩涡。
如果左佐能够告白成功，她对于敏珠的担忧也就迎刃而解了。
“左佐！”厉晓茹突然站了起来，手重重地搭上了左佐的肩膀。
左佐眸光一冷，放在桌上的手立时青筋暴起，手指都弯成了鹰钩状，连呼吸都带上了杀气。
厉晓茹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样子，吓得僵硬在原地。
几秒后，左佐呼出一口气放松了身体，连人带凳往后退了一步，责备道：“咋咋呼呼的做什么？我们这些当过兵的，身体都是有本能反应的，肩膀和后背都是禁地。我刚才要不是收手收得快，你这小胳膊就该废了。”
厉晓茹被他吓得有点脚软，赶紧扶着桌子重新坐下了，拍着胸脯定了定神，这才怀疑道：“那是什么矫情的毛病？怎么莫少卿从来没有过？他在军营待的时间可比你长。”
“他的本能反应只会比我的更快、更猛、更狠！你见过谁敢拍他的肩膀？除了阿力、一旭、一修那几个亲信，你见过谁敢站在他身后？”
厉晓茹仔细回忆了一下，还真没有。
左佐又道：“你没见过是因为你是一个女孩子，不会跟他勾肩搭背，也不会凑到他背后去。”
厉晓茹抿着唇偷笑，别人她确实没见过，但她自己可没少拍过他的肩膀。别说肩膀了，她还拿小拳拳捶过他的胸口呢。再说后背吧，他一生气就会拿后背对着她。她以前还抱怨这是他对她的冷暴力呢，现在想来，那也是一种无言的信任吧。
“对了，刚才你想说什么？”左佐凑近了问道。
厉晓茹不答反问道：“你真的决定了明天要跟她告白？”
左佐垂眸看着桌子，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着桌面。过了一会儿，敲击声戛然而止，他抬起头来认真道：“是。”
厉晓茹唇角微开，明朗地笑了下，拍桌而起：“那好，我就帮你策划一场能让她终身难忘的告白！我要让她即使拒绝了你，也永远无法忘记你带给她的浪漫！我要让你即使被拒绝了，也能不留遗憾。”
左佐愣了半晌，也明朗地笑了，嘴上却怼道：“乌鸦嘴！”
厉晓茹斜了他一眼，笑得更放肆了：“也对，梦想一定要有，万一见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