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中城那边最近也挺乱的，他的家在这，总待在外头也不是个办法。”莫楚杰拧着眉头站起身来，背手立于窗边，目光竭尽所能地眺望着远方。
“日本人异动频繁，中城也太平不了多久了。”莫少卿幽然叹道。“不过，还是再给他一点时间吧。他需要勇气回来面对些一切。”
莫楚杰将目光收回，转身回到书案前坐下，神态已经轻松了许多。“对了，你经常跟晓茹讨论政治局势吗？”
莫少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他每天早出晚归的，见面都难，说话更是奢望。好不容易闲上个一时半会，温存都来不及，怎么会把时间浪费在那些沉重的话题上。
“为什么这么问？”他有些惊讶地问道，他看起来像是这么不解风情的人吗？
“没什么。”莫楚杰无所谓地笑了笑，果然，那些见解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莫少卿再次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觉得今天的莫楚杰似乎有点反常。还有，他们现在是在做什么？闲聊……吗？
在他的记忆里，莫楚杰从来不是一个随和、健谈的父亲。
莫少卿突然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了，虽然不至于想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还是有一种如坐针毡的不适应感。
于是他整理了一下皱起的衣摆，准备起身告辞。
“对了，她有没有跟你提过幼儿园的事？”莫楚杰却在这时问道。
“是有提过几次。”莫少卿点头，疑惑地打量着莫楚杰。他怎么突然关心起厉晓茹的事情了？
“那你是什么想法？”莫楚杰又问道。
“自然是全力支持。”莫少卿歪头加重了语气，表明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莫楚杰挑眉，他的回答并没有令他感到太惊讶。
“不过，她已经明确地告诉过我，此事不允许我插手。”
莫楚杰震惊地睁大着眼睛，他知道莫少卿最讨厌别人对他说“禁止”、“必须”、“务必”这些主观意愿太过强烈的字眼了。厉晓茹说的是“不允许”，他却看起来并不觉得反感，反而像是习以为常了。更让他觉得意外的是，一向杀伐决断、威猛凛然的儿子似乎很享受厉晓茹的霸道？
莫楚杰想，大概这就叫铁汉柔情吧。他把他所有的温柔、宠溺、纵容都给了她。
莫少卿一提到厉晓茹就忍不住低眸轻笑，所以错过了莫楚杰探究的目光。
“为什么不让你插手？”
“跟她接触久了你就会发现，不能用常理去理解她的所作所为。她总说我需要做的，应该做的都是大事，而不应该把精力浪费在她的事情上。她说，我只需爱她、护她，不必事事为她张罗。开办幼儿园是她想做的事，如果需要帮助她会主动开口，让我不要为此挂心。”莫少卿解释道。
“倒是个识大体的孩子。”莫楚杰赞赏道。他发现，一谈到厉晓茹，莫少卿的话自然而然就多了起来。他的目光会变得像夜色一样澄静，声音也会不自觉地变得柔和。
莫少卿兀自继续说道：“不过她并不是一个盲目行事的人，既然有此打算，想必心中要有计划了。她最近跟朴敏珠走动得比较频繁，又锲而不舍地给林嘉妮赔礼道歉，应该是想拉她们入伙吧。”
“我很好奇，她们三个人是如何走到一起的？”莫楚杰戏谑道，意有所指诶看着他。
正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爱着同一个男人的女人唱的又会是什么戏？
莫少卿岿然不动，平静道：“我也不理解，不过她似乎很喜欢她们，也认定了她们三个会成为朋友。”
“你都不管的吗？”莫楚杰终于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
莫少卿淡淡道：“想管，管不了。”
莫楚杰抿着唇忍了忍，最后还是破功笑出声来。
莫少卿挪动身子换了个坐姿，翘着的二郎腿由左脚在上变成了右脚在上。随后从容地问道：“她怎么会跟你说起此事？”
“偶然谈起来的。”莫楚杰说道。
“她想找你投资？”
“确有此意。不过她没明说，你快把她调教得比你还狡猾了。”莫楚杰打趣道。
莫少卿努嘴轻笑，心道，不用调教她就已经够狡猾的了。
“你答应了？”
“应该说是我主动提出要入伙的。”莫楚杰强调道。
莫少卿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虽然她的确是一个特别的女孩，但你似乎对她太好了点。”
莫楚杰嘴角抽搐，他难道连他这个父亲的醋都要吃吗？
“似乎只要是有关她的事，你的行为就会变得反常。”莫少卿又道，越想越觉得可疑。
莫楚杰脸都绿了，看来爱情不仅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还能削弱他的思考能力。
“当初我和母亲极力反对，你还是坚持将她从桃花村接到了厉家。连我自己都觉得她不适合我，你却坚持认为她是最适合的。现在也是，虽然你热心慈善，但也不会轻易出手相助，为何单单对她如此关照？”莫少卿继续问道。
莫楚杰撑着额头苦笑。好在他的语气里更多的是疑问而不是质问，不然他真要怀疑自己的儿子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了。
半晌之后，他解释道：“可能是眼缘吧。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厉家那间破败、简陋的小屋子里，她穿得很朴素，也说不上有什么气质。可是她的目光很特别，纯净中带点沧桑，无畏中又带点戒备……她给我的感觉就像……她本来就不属于那个地方一样。接下来我们聊了几句，她一开口，我就知道她不是一个一般的村姑，甚至不是一个一般的女孩。”
莫少卿向后靠在椅背上，神态有些小骄傲，上扬的唇角好像在说——有眼光！
“至于我为什么会格外优待这孩子，首先，我很欣赏她，也很欣赏她的想法。其次，这或许是我对你们的一种补偿。我能为你们做的太少，能为她做的事却只能算是举手之劳。”莫楚杰慈爱地看着对面已经长大成人，能够独当一面的儿子。
莫少卿怔了怔，很快明白他说的“你们”是指他们兄弟俩。
“好了，回去吧，别让她等太久了。我也该去看看你妈妈了。”莫楚杰说着迈开脚步往门口走去。
“爸。”莫少卿起身叫住了他，目光定在他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上，什么时候乌发变成了灰发？
莫楚杰只是回头看着他笑了笑，拧开把手打开了门。
“你把她带到了我们身边。这就是你为我们做的事情。足矣。”莫少卿低声说道。
他说的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