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少卿本想早点回家的，结果还是被突发的事情给耽误了，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八九点了。
进门后匆匆换了鞋，也顾不得还没吃晚饭，直接上了楼梯往二楼走去。
早上还特意打了电话嘱咐她不要在外面待太晚，结果自己反而失约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生气。
“回来了？”
莫少卿抬头望去，站在楼梯口的是莫楚杰。
他看起来好像是在等他。
“爸。”莫少卿快步走了上去。
莫楚杰静静地扫了自家儿子一眼，虽然他掩饰得很好，脸不红气不喘，但他还是从他微湿的鬓角看出了匆忙之色。
他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了然地笑了笑。以前他出任务或者集训时，十天半个月不回家也是有的，那时也没见他这般急不可耐过。
果然，爱情可以改变一个人，哪怕那个人是一块顽固的石头。
莫楚杰自顾自地笑了一阵，轻咳了一声，恢复了往日严肃的神情，吩咐道：“跟我到书房来一趟。”
莫少卿留恋地看了看走廊的另一个方向，有些不情愿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少云找到了？”莫楚杰落座后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莫少卿从容不迫地在他对面坐下，回答得滴水不漏：“我早就说过了，没有派人去找他。”
“你以为我是晓茹吗？那么好骗？我记得少云第一天去上学的时候，明明有司机陪同，你都还是不放心，偷偷在后面跟了一路。他坐车，你跑步。”莫楚杰抬眸一笑，一副我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他现在一个人离家出走了，连个仆人都没带，你能忍得住不去找他？”
莫少卿眉头一抖，仍是平静道：“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长大了。他还在国外待了几年，我都没他走得远。”
“他现在在哪里？”莫楚杰却坚持问道。他很确信，莫少卿一定已经查出了莫少云的具体位置。以他那些手下的办事效率来看，说不定连莫少云在那里的人际关系都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了。
莫少卿镇定地与他对视……或者叫对峙，半晌他又妥协地叹了口气，不是败下阵来，只是突然觉得继续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既然他如此笃定，他又何必垂死挣扎？
“说吧。”莫楚杰翘起的嘴脸露出点小得意。
“中城。”莫少卿答道。
“怎么找到的？”
“他的外形、气质、谈吐都很容易给人留下印象，所以杨一旭带去的人很快就明确了追踪方向。他又一向信任我，所以没有做任何的伪装。杨一旭他们毫无阻碍地跟着他一路北上进了中城。”
“他……还好吧？”莫楚杰叹息了一声。他一直对他的去向不闻不问，也没有去追究他离家出走的原因，可他怎么能不担心呢？
“还好，基本上和他在家的状态差不多。他在中城西郊租了间小院子，平时就写字、看书、画画，觉得拿得出手就会拿到街上去卖。他会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国学堂、图书馆、书店和公园。那些街坊邻居杨一旭也让人盘查过了，都是些老实本分的当地人。他也不是一个喜欢广交朋友的人，偶尔有来往的都是他读书、出国时遇到的同学或者校友。总之都是些知根知底的人。没过多久我就让杨一旭带着人撤回来了，只留几个狙击手在他周围保护他。”
狙击手擅长于长时间的埋伏、隐藏和远距离射杀，他们能够在不打扰莫少云正常生活的情况下对他进行保护。
“查得够仔细的啊？”莫楚杰揶揄地扫了他一眼。
莫少卿平静地点头，嘴角带笑地迎视着他戏谑的目光：“若是您需要，我现在就可以画出那一片的地图来。”
莫楚杰终于露出了一丝慈祥的笑容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跟儿子们这样你来我往地聊天了。每次都是他说着，他们听着。他们不会轻易向他袒露自己内心的想法。
其实这一段时间他也在反省。莫少云离家出走的原因肯定和阮薇薇脱不了干系，所以他选择对她进行冷处理。但扪心自问，他自己就没有责任吗？
他早就知道阮薇薇有野心，可是他没有深究，也没有提醒少云对她善加引导。如今事已至此，她已经泥足深陷，少云却选择了牺牲自己来保护他想保护的所有人。
他不得不承认，他在商场上无人能望其项背，情场上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失意人。造成这两种结果的原因很简单，在公事上，他是雷厉风行的；在感情上，他却是优柔寡断的。
正是因为他的犹豫不决，他伤害了他一生最爱的女人。
也正是因为他的犹豫不决，阮薇薇成功闯进了他的世界。
现在连莫少云也被逼得离家出走了。
他这一生有过无数荣耀，拥有的称号也不胜枚举，但最让他骄傲的还是“父亲”这个称谓。他们身上都有他的影子，却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们是绝对优秀的，可他这个父亲却是不合格的。他缺席了他们成长的每一个阶段。
他很难想象，小小的莫少卿是经历了怎样的磨炼才成长为如今人人敬畏、仰望的屠龙军少帅的。
他也很难想象，莫少云的心智该有多么地坚定。阮薇薇的心理已经完全扭曲，平日肯定没少在他面前挑拨离间，可他始终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不争不抢，无怨无恨。
莫楚杰自责不已。所以他绝不能像以前一样坐视不理，他必须采取行动。
他的孩子不能重蹈他的覆辙，他们比他有资格获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