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晓茹若有所思地看着林嘉妮，她似乎已经完全陷入了回忆里，闪烁的眸光里装进了很多沉重的东西。
果然，不管你是娇贵的千金大小姐还是粗手粗脚的野丫头，都会有成长的烦恼。
可是，大多数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都有引路人，他们也许不会事事相助，但总归会给他指明一个大致的方向。但是林嘉妮不一样，她孤傲冷艳，绝不肯向任何人低头。所以，她不会把她的烦恼写在脸上，也不会向任何人诉说。要维护自己在林家的地位，保护好林玉婷，她便只能让自己变强，变得高高在上，不可向迩。
林嘉妮很快从回忆中抽回神来，再抬眸时眼睛里已经没有了那些晦涩不明的东西。
“嘉妮。”厉晓茹突然起身，上半身趴在沙发前的玻璃茶几上，双膝贴在柔软的地毯上，柔声唤道。“我们一定会是好朋友的。你就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林嘉妮挑眉看着她：“我有时候真是看不透你，你到底哪来的自信？”
厉晓茹咧嘴笑得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因为我已经确认过眼神了呀。”
林嘉妮奇怪地扫了她一眼。
“其实无论是你还是敏珠，我们都是两个世界的人。而且我们喜欢的还是同一个男人。表面看起来，我们是最不可能成为朋友的三个人。可是，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敏珠像水，你像火，而我是风。风可以掀起波澜，也可以助长火势，其实我们是可以相容共生的。”厉晓茹解释道。
林嘉妮被她逗笑了：“先不说你和我或者你和她了，光是我和她就是绝不可能成为朋友的，就算没有莫少卿这层缘由，我们也是天生的死敌！”
厉晓茹面露犹疑之色，双手托着下巴试探地问道：“你不会是还在介意《茂城日报》纪念年历封面女郎那件事吧？”
林嘉妮怒目而视，但出口的语气却有些揶揄之意：“说起这件事，我倒记起来了，这笔账说到底还得记到你的头上。”
厉晓茹惊诧地看着她，撇着嘴委屈道：“我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怎么能怪我？虽然我是来道歉的，但也不能什么过错都往我身上推吧？”
林嘉妮轻笑一声，解释道：“你以为我真的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富家千金吗？莫少卿从来都不管俗事的。就说前年吧，秦家和陈家也算是茂城城西的大家族了，跺一脚惊起的就算不是惊涛骇浪，也会让整个城西震上几震。秦家三少失手打死了陈家四少，陈家一定要让秦家三少以命相抵，两家为此斗得你死我活，搞得城西那一片乌烟瘴气的。秦家老太亲自去请莫少卿出面进行调停，他还是拒绝了，说此事他不宜插手，让他们自行解决。秦家老太被驳了面子，对他心生不满，还因此放话要与莫家断绝一切往来。封面女郎之事关系到朴家和我林家两大家族的面子，我父亲又一向视莫家为眼中钉。莫少卿原本没必要插手此事来激化其中的矛盾。若不是为了安抚杜若兰和朴参谋长，他怎么会送朴敏珠那块屠龙令牌来帮她获取封面女郎之位？”
厉晓茹讪讪地挠着脖子：“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的确应该算我头上。”
林嘉妮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其实我仔细想过了，我对莫少卿其实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喜欢。我对他，更多的是欣赏。放眼整个茂城，只有他能配得上我。就像刚才所说的那样，他不曾在我生命中停留过，所以他彻底离开的时候，也没能改变什么。我也并没有觉得多留恋。你也不必再介怀，天天借着道歉之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你走吧。”
厉晓茹听得出这是逐客令，委屈巴巴地跟着站了起来。林嘉妮已经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怎么还坐得住？不过，今天这一趟也不算白来，最起码对方已经松了口，对她的态度也已经有所好转。
“那好吧。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等等。”林嘉妮突然叫住了她。
厉晓茹转身，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以后别送花到银行去了。”
厉晓茹脸色一红，憋笑道：“行。改天我拉着莫少卿到街上去溜达几圈，那些流言肯定会不攻自破的。”
林嘉妮气得脸色铁青。她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不喜欢被好奇的目光围观而已，没想过要阻止那些有关“磨镜之好”的流言。本就是滑稽荒诞之言，她何必在意它们！
厉晓茹懊恼地吐了吐舌头，又说错话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林嘉妮却突然正色道，“朴敏珠绝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单纯无害。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是彼此最大的敌人，所以我才是最了解她的那个人。她的心机之重，城府之深，绝对不是你能应付的。我对莫少卿更多的是欣赏，她对莫少卿却一定是真爱。她是不可能那么快移情别恋的。可是你看，现在谁不知道她和左佐如胶似漆，恩爱甜蜜？她能做戏做到如此地步，哪是个一般的女子？”
厉晓茹发自内心地笑了，说道：“谢谢你的关心。”
林嘉妮沉下脸来，嫌恶道：“别蹬鼻子上脸啊，谁关心你了？我只是不希望人人都被她那一副楚楚可怜的表象欺骗了而已！”
“嘉妮，你父亲和日本人交往甚密，你也有日本的朋友。可是昨日在东街，你还是出面解救了那个被日本士兵当街调戏的小姑娘。就冲这一点我就知道，你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敏珠也一样，还记得去年有一次我约了你们去码头那边闲逛，正好遇到斧头帮和尖刀帮的人在火拼，还失手伤到了一对路过的父女。敏珠当即就冲进了混战的人群中对那对父女实施抢救，我们两个人都没能拉住她。若不是负责那一带治安的屠龙军及时赶到，刀枪无眼的，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后来我问她，为什么会这么勇敢。你知道她怎么回答的吗？她说医者父母心，救人是天职。就凭这一句话，我就相信，她不是一个坏心眼的人。所以，我很确信，你们两个都是值得我厉晓茹结交的朋友。”厉晓茹微笑道。
“可是，女人是很容易被感情冲昏头脑的。”林嘉妮却不敢苟同。
“为什么世人都认为‘心机’、‘城府’是绝对的贬义词呢？人活在这个世上都会有自己极度渴望的东西，为此耍一点手段又有何不可呢？如果敏珠真的还放不下莫少卿，想要将他从我身边带走，那就尽管放马过来，明着要或者暗中抢都没问题。她若是成功了，那是她自己的本事，我认输便是。只要她不伤害无辜之人，不做伤天害理之事，那么这些都不妨碍我和她做朋友，最起码现在还不足以。”
林嘉妮怔住了，她觉得厉晓茹真的是一个奇特的人。
她想问题的方式似乎和常人不同，看似逻辑混乱，让人觉得荒唐可笑，可听话者每每又会被她带入她的逻辑里，末了还觉得挺有道理。
“你还是赶紧走吧，我没打算留你吃午饭。”林嘉妮摆手催促道。
她想，还是离她远远的为妙，总觉得一不小心就会被她给洗脑了。她可不想变成一个和她一样奇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