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楚杰研究地看着厉晓茹。对于她所提到的那些生僻的字眼，他并不感到惊讶，因为她不是第一次语出惊人。他只是在认真思索她所说的内容。
“那你刚才说的少了的一个环节是指什么？”他问道。
“早教。”厉晓茹答道。“就是少儿正式入学之前的教育，也叫早期智力开发。这其实是整个教育系统的首要环节。在传统的教育系统中，这个环节是包括在家庭教育里面的。但这里面是个死循环。在旻国，甚至是在中国的整条历史长河中，承担着家庭教育职责的一直是母亲。但传统教育又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一个无才的母亲怎么有能力激发出孩子的智力潜能呢？现在很多的西方国家都已经开始有早期教育了，所以他们才能在近几十年内出了这么多天才型的科学家和发明家。”
“那你打算怎么做？”莫楚杰有些期待地看着她。
“我想找人合伙开一家幼儿园。”厉晓茹也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如果那个合伙人是莫楚杰，那就万事大吉了。不过，她是不会主动提出这个邀请的。外人已经觉得她对莫家有所图谋了，她可不想再落人口实。
“幼儿园？”
“也是一所学校，但只接收三到五六岁的小朋友做学生。可以通过做游戏、唱儿歌、画画等轻松、有趣的方式教他们数数，纠正发音，提高他们的语言表达能力。最重要的是，要引导他们思考、进行想象和创新。也要教会他们一些基本的伦理道德和社会规矩。如果他们从小就养成了良好的学习和生活习惯，那在以后的成长过程中只要稍加点拨，他们就能快速地领悟很多知识和道理了。”厉晓茹见他很有兴趣的样子，便不遗余力地解释道。
“那要建立一所这样的学校，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呢？”莫楚杰果然很感兴趣，进一步询问道。
厉晓茹窃喜，但脸上没有露出太过明显的情绪。她很清楚，他是一个慈善家，但同时也是个商人。所以他做任何决定之前都会权衡利弊。不赚钱的买卖他也许会做，但亏本的买卖他一定不会做。
她没有立即回答，垂眸忖度了一会儿，再在腹中组织了一番语言，这才开口道：“老实说，我想开办幼儿园的初衷是想帮助那些在饥荒、战争中流离失所的小孩。您也知道，日本人已经占领了东北三城。近几个月来，茂城已经收容了不少从东北逃过来的难民。我听少卿说，光是四五六的小孩就有上百个，其中孤儿又占半数。屠龙军已经尽力安置，但也很难做得面面俱到，顶多只能解决他们的温饱问题而已。”
莫楚杰但笑不语，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厉晓茹继续说道：“我想开办的幼儿园应该具有两种性质，盈利性和公益性并存。”
“盈利性和公益性并存？”莫楚杰猛地抬起了眼眸看着她。
厉晓茹笑了，果然正中下怀。她轻咳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比较镇定、从容。“有经济条件的，自然要收学费。但对那些经济拮据的，可以少收或者免收学费。”
“同样是上学，学费却分了三六九等，那些正常支付学费的家庭怎么会同意？”莫楚杰提出疑问道。
“那些少收或者免收的学费可以从那些正常收缴的学费中扣除，但对外却可以说是慈善捐赠，以那些支付学费的家庭的名义进行捐赠。总归是要交学费的，又可以为自己博一个美名，提高自己的社会形象，我想很多人，特别是那些企业家和政客一定会感兴趣的。”厉晓茹解答道。
“那些企业家和政客再聪明也没有你狡猾。”莫楚杰噙着笑打量着厉晓茹，从他第一次在桃花村见到她开始，他就知道她不是一个普通的村姑。事实证明，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厉晓茹愣了一下，爽朗地笑了。她听得出来，这不是讽刺，是极致地赞美。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借助别人的力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实乃上上策。晓茹，幸好你没有从商，幸好我年轻的时候没有遇到一个像你这么聪明的对手，不然，我都要退位让贤了。”莫楚杰毫不掩饰他对她的欣赏。
厉晓茹难为情地挠了挠脖子，她都被夸得不好意思了。看他一副捡着宝的样子，她实在是不忍心告诉他真相。其实她只是想说服莫楚杰跟她合作，表明开办幼儿园虽然不会获取多大收益，但也不是只有纯粹的支出而已。她根本就没想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那么高级的计谋上去。
唉，也算是歪打正着吧！
“我看你对时下政局的分析还挺有见地的。”莫楚杰突然转移话题道。
厉晓茹脑中警铃大响，憨憨地傻乐，谦虚地摆手道：“莫叔叔您真是说笑了，我哪里会懂这些，见地就更谈不上了。其实就是听少卿讲得多了，自己胡乱琢磨的。”
莫楚杰给了她一个心知肚明的笑，也不拆穿她，顺着她的话问道：“胡乱琢磨也好，说不定会琢磨出什么不一样的见解来。我倒想听听，你觉得国内局势会如何发展？”
厉晓茹脸上保持着微笑，心下却已经将个中厉害斟酌了一番。莫楚杰无疑是个智者，她若是在这时候装疯卖傻、插科打诨，反而会引起他的疑心。
于是她认真回答道：“北边的北城是极寒之地，西北的墨城又是蛮荒之地，日本人不会打那两座城的主意，所以下一个目标肯定是茂城以北的中城。虽然中城已经败落，但不管怎么说，名义上还是旻国的都城。不过，日本人的野心绝不止于此，一旦他们拿下中城，下一步行动就一定是南下。如今的旻国十三城中，有自卫能力的就只剩下茂城和平城了。到时候日本人肯定会集中所有火力围攻这两座城的。”
莫楚杰叹了口气，眉眼之间难掩忧色。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大战一触即发，而且不可避免，到时候我们最需要保护的就是少年和儿童，因为他们才是茂城和旻国的未来。”厉晓茹将话题引回了开办幼儿园的计划上。
莫楚杰但笑不语地看着她，半晌，朝她伸出了手。
厉晓茹愣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言笑晏晏道：“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