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少卿最终还是收了手,甚至在出了巷子口后给了一个中年人一些钱,让他叫几个人去巷子里找到那三个青年送医院去。
厉晓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回到了居崖饭店。一直到客房门口,他都没有回头看过她一眼,也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后怕和内疚缠绕在她的心上,像毒蛇盘绕着猎物一般越收越紧,她几乎都不能呼吸了。她的双腿还在发软,每一步都像踩在空心的木板上,这是一种很不踏实的感觉。其实,只要他肯看看她,跟她说句话,再抱抱她,所有的阴霾都会散去。
她的眼眶里已经噙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仰着头不肯留下一滴眼泪。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又有什么资格用柔弱换取他的关心和原谅?
“你的手痛不痛?”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此时他的手已经抬起准备开门,那上面的血印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不知道的是,她干哑的嗓音也同样刺痛了他的心。
莫少卿没有吭声,也没有回头,手上施力拧动了门把手。
“这是怎么一回事?”厉晓茹却在这时看到了他左手上的烫伤,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问道。“什么时候受伤的?”
莫少卿再次抽离了手,目光在起着水泡的地方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毫不在意地移开。
“这就是你惩罚我的方式?”厉晓茹在他身后凄冷地笑着。
莫少卿终于回过头来看着她。
厉晓茹温柔地笑了,只要他肯看着她便好,哪怕是失望的眼神她也甘之如饴。“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在那之前,你必须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去服务员那里拿药!”
她说着便转过了身去,就在那一刹那,他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疑惑地回头看向他。
“你呢?”他终于开口,眼眸中闪烁着破碎的星光。“这就是你折磨我的方式吗?”
厉晓茹心疼得几乎不能言语。她知道目前这个情况下,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但她还是说道:“少卿,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我都可以解释的。我们今天早上不还好好的吗?我知道今天的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处理好,你生气、怪我、不理我都是应该的。但你先听听我的解释好吗?”
莫少卿打开房门走了进去,然后转过身来看着她,笑容肆意而残忍。“那么想我听你的解释吗?”
厉晓茹眼中的亮光慢慢变得黯淡,她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服,好似这样才能稳住心神一般。她已经预见到他接下来说的不会是什么悦耳的话。
但她还是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那就进门来取/悦我。我高兴了,兴许会愿意听一听。”莫少卿恶意地说着令她难堪的话。
厉晓茹呆呆地望着他,心渐渐沉入幽暗的海底。她不明白,事情怎么就糟糕到这步田地了?他们认识以来,争吵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事情的起因到底是她任性妄为还是他蛮横霸道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是在这一刻觉得好累啊,爱情不仅会给人幸福,还会让人身心俱疲吗?
她机械地眨了眨眼睛,终于落下泪来。
莫少卿在她垂下眼眸的那一刻就后悔了。他把她捧在心尖儿上宠着,又怎么舍得这样用言语来羞辱她?在她落下泪来的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他比刚才那几个地痞流氓还要恶劣!他们对于她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而他却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他怎么能在她遭遇了那样的迫害之后还往她的伤口上撒盐?
他背着手攥紧了拳头,她落下的每一滴泪都是他心尖儿上滴下来的血啊。
“我……”他沙哑地开了口,欲言又止。
他的本意当然不是伤害她。他承认,他今天所有的行为都只有一种解释——他想获取她的关注。
他想要她眼睛里看到的,耳朵里听到的,心里想着的,都是他,唯有他!
厉晓茹抬头看着他,闪烁的眼眸表达着意味不明的东西。
莫少卿茫然了,他不知道她眼睛里装着的是失望、控诉还是决绝。然后,她在他深沉的目光下翩然转身,进了她自己的房间。
时间一点点滴漏,半个小时过去了,他仍然像一座清冷的石像一般定定地立在原地,神情自她离开后便没有一星半点的变化。
“莫先生,你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一个服务员推着清洁车走过,见他这副面如死灰的样子,便关心地问道。
莫少卿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当然,他一向善于表情管理,清醒前后的表情变化其实是微乎其微的。
服务员怔了下,难道她刚才看错了?他刚才的眼神不像她看到的那样忧愁、阴郁?他其实只是恍了个神而已?于是她没有再追问,只是笑了笑,然后礼节性地颔了颔首离开了。
莫少卿微弱地笑了笑,关上门,转身进了房间。缓慢地脱了外套,一粒一粒地解了西装背心的纽扣,然后是衬衫纽扣,接着便褪/下长裤进了里间的浴室。他强迫着自己遵照常规的顺序完成了这些动作。
一个普通的军人都知道,当你乱了分寸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遵从既有的指令。
冰冷的水像芒刺一样打在他的脸上、光裸的后背上,他享受这种感觉,肉/体的疼痛能够让他忘记心里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