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死后的五年，女儿安安拨通了顾熙年的电话。
试探地问对方：“你喜欢我妈妈吗？”
她是在为我生前日记本上那一句话“顾熙年，你喜欢我吗”讨个答案。
没想到，电话那头却讥讽道：“是你妈指使你那么做的？连女儿都可以当枪使么？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啊，都已经和你爸在一起了，还想和我旧情复燃么？”
1
放心不下在世上孤苦伶仃的女儿安安，死后的我从没离开过她的身边。
女儿一岁时，父亲开车意外去世。
三个月后，我带狗狗白球去治疗，宠物医院高压氧舱爆炸，我被炸死了。
我死后，我的发小杨瑞臣收养了安安。
安安五岁那一年，杨瑞臣接安安放学路上遇到了追尾车祸。
安安跟着杨瑞臣下车，看到追尾车主的脸那一刻她颇为震惊。
安安在我遗物里，无数次看过眼前的这个人的照片。
顾熙年。
我的前夫。
我瞬间心脏揪得紧紧的，并不想他们相认。
顾熙年走近，看到杨瑞臣那一刻，扬起了一侧嘴角。
我最熟悉不过他这个笑容了，是挑衅夹带着愤怒。
随后，他又视线往杨瑞臣身旁的下侧移动，看见杨瑞臣牵着的安安，嘴角扬起的弧度更深了。
还夹带着嘲讽。
“秋嫣和你的女儿？”
安安和我长得可以说是和我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顾熙年这么说好像也不奇怪。
但我听着竟觉得荒唐又委屈。
心里密密麻麻地疼起来。
果然，我不能再见到他。
不然死了都不得安生。
杨瑞臣不耐烦地回头看了眼被蹭脱漆的车，“私了吧，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这时，顾熙年的白月光陈洁笙从车上下来，款款走来。
她看到安安的样子后，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慌张的眼神被我捕捉到了。
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陈洁笙挽上了顾熙的手臂，顾熙侧头看了眼，面无表情，但也没有甩开。
我在想什么呢？怎么会甩开。
安安睡后，杨瑞臣偶尔会刷短视频，我也会在一旁看着。
他每每刷到顾熙和白月光陈洁笙的新闻，都会停顿下来看完。
那我自然也是知道他们的甜蜜的。
最新的报导好像是他们准备要订婚了。
顾熙年轻轻地抽出陈洁笙挽着的手，走上前给安安递了一张名片：“小朋友，如果后续需要我赔偿或者补偿，就让爸爸或者你的妈妈打我的电话。”
听到“你的妈妈”四个字后，在场的其余三个人都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2
我知道顾熙年一向对我的感觉都是云淡风轻的。
哪怕在这种白月光还在场的看似一个大型的修罗场上，他还能若无其事地让前妻可以去找他索要赔偿。
这么多年没见了，他还是那么桀骜不驯。
杨瑞臣一刻也不想多待，带着安安上车离去。
我自然也跟在他们身边。
安安自从看到了顾熙年的脸后一直心不在焉。
终于，她鼓起勇气看向驾驶座上的杨瑞臣，“叔叔，刚刚那个帅叔叔是我的爸爸对吧？”
“我在妈妈装着离婚证的曲奇罐子里看过他好多照片。妈妈收藏了他好多照片，光领奖台上捧杯的就有差不多十张呢。还有婚纱照、他蹲着给妈妈的照片、他亲妈妈脸蛋的照片……”
我有些后悔，离婚后我应该马上扔掉的。
可我当时终究是舍不得。
安安满怀期待地看着杨瑞臣：“他是我爸爸吗？”
杨瑞臣似乎也不忍心骗她，如实回答了“是”。
安安开心地笑了：“幼儿园的同学还嘲笑我没有爸爸妈妈。我现在有爸爸了，哈哈。”
突然，她的嘴角又撇了下来，“叔叔，那爸爸是不要我和妈妈吗？”
杨瑞臣摸了摸安安的头，说没事，他不会不要安安。
安安渴望父爱的样子，让我心疼坏了。
我想伸手抱抱她，告诉她不要难过，可我的身体却从安安的身体穿过。
一时之间，我竟忘记我已经死了四年了。
3
第二日，幼儿园午休的时候，安安找到了老师，问她借了手机。
一个人躲在厕所，拨通了昨日顾熙年递上来的名片上的电话号码。
“喂——”
“我是你昨天递我名片的小女生哦。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好险，安安没有叫她爸爸。
但我心里也强烈地不安起来，急得我上前想去抢下安安的手机。
再一次地，我的身体从安安的身体穿过。
得到顾熙年的准许后，安安试探地问他：“你喜欢妈妈吗？”
我犹如五雷轰顶。
安安昨晚回去又翻了一遍我的遗物，在看到我日记本后面【顾熙年，你喜欢我吗？】那句话后再次久久愣神。
安安她不是想认回爸爸，是想替我要个答案。
但是不要问啊。
都离婚五年，死了四年了。
这个答案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电话那头却满是讥讽：“是你妈指使你那么做的？连女儿都可以当枪使么？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啊，都已经和你爸在一起了，还想和我旧情复燃么？”
这么多个成语像挤牙膏地一股溜从顾熙年的嘴里挤出来，安安估计是听不太懂的。
我的心里无比酸涩，又无比庆幸她词汇量还尚未丰富。
安安声音大了一点，询问对方：“你是在骂我妈妈吗？”
“嗤……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还骂不得了？”
不守妇道？
我清清白白，倒是你和你的白月光才是一直不清不楚吧！
安安眼泪哇哇流了下来，我慌张地去给她擦拭眼泪。
又扑空了。
“妈妈都死了四年了，你还骂她。你这个大坏蛋。呜呜呜……”
是啊，我都死了四年了，死在和你离婚后的第一年。
电话那头却不相信：“死了？祸害遗千年，我死她都不会死。”
安安又伤心又愤怒：“你这个大坏蛋，我以后再也不会找你了。我也会在妈妈的灵前叫妈妈不要再喜欢你了，我还要把妈妈留着你的东西都烧掉。呜呜呜……”
安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急得团团转。
电话那头传来闷闷的声音。
“你妈妈真的死了吗？”
“一定是你妈妈教你这么说的吧？”
“这个女人最擅长把我耍得团团转了。”
4
这场闹剧，最终以老师开了厕所门取回手机挂了电话告终。
直到晚上下课的时候，安安都一直魂不守舍、闷闷不乐的。
我也跟着提心吊胆。
晚上杨瑞臣来接安安，走出门口的时候，被顾熙年堵住了。
安安微微低下头，抬眼瞪了下眼前的男人。
顾熙年冷冷地盯着杨瑞臣：“秋嫣死了？”
杨瑞臣也没有好脸色给他：“你和她早就离婚了，你马上也要订婚了。你还管那么多干嘛？”
听到“订婚”二字，安安明显身体缩了一下，更加生气地瞪着眼前西装笔挺的男人。
别气别气，安安。没关系的，妈妈已经和他还无瓜葛了。
这时，有几位还在幼儿园上晚托班的小孩走了出来。
看着安安，开始指指点点。
“咦，班上小霸王不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吗？怎么今天有两个叔叔来接你啦？”
“是有两个叔叔都在排队做你的新爸爸了吗？”
“你哭什么哭啊，平时不是很大声凶我们的吗？”
“你妈已经死了，你哭了晚上回家也没有妈妈给你擦眼泪。”
杨瑞臣把安安抱在怀里，安安不断地掉着珍珠。
我急得直跺脚，想把这些熊孩子胖揍一顿。
突然，看见一只大手将最后说话的小男孩直接腾空拎了起来。
阴气森森，犹如罗刹鬼的顾熙年此时已经大怒：“以后你们欺负安安，我不但会让你们的爸妈丢工作，我还会把你们的舌头都割掉。”
说完，居高临下地一一看向那几个小孩。
小孩们吓得屁滚尿流。
把欺负安安的小孩们赶跑后，顾熙年似在回味那几个小孩说的话。
样子竟有些可笑。
他看向杨瑞臣：“秋嫣真的死了吗？”
都说了，我已经死了，怎么还不信。
杨瑞臣眼眸似蓄着寒潭：“死了。但是你没必要问。”
我们之间的恩怨，作为发小的杨瑞臣一清二楚。
所以自始至终，他是不可能给顾熙年好脸色的。
“怎么没必要知道？既然你不是安安的爸爸。那可能那个狠心的女人偷偷瞒着我生下我们的孩子。你告诉我，安安是不是我的女儿？”
我惊得差点没站稳。
不行！杨瑞臣你千万不能告诉他！
万一他知道了安安是他的女儿的话抢了过去又对安安不好怎么办？
顾熙年都准备订婚了。俗话说，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爸。
杨瑞臣抱紧了安安，安安两只手臂环绕在杨瑞臣的脖子上，看上去很像一对标准的父女。
但没想到，杨瑞臣却没否认：“是又怎么样。你都准备结婚了，你的白月光容得下前妻的孩子吗？”
顿了顿，杨瑞臣又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告诉你，安安就是你的孩子吗？我就是要你对安安妈妈做的事情感到愧疚。你知道为什么嫣嫣会独自生下孩子抚养吗？”
“你这种人会有愧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