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很快接通。
“周书记吗？我是林昭远。”
“领导，我考虑好了。”
“我服从组织安排。”
……
半个月后，临江市半导体产业园。
彩旗招展，人声鼎沸。
首期项目正式投产仪式，被媒体誉为“临江奇迹”的庆典，在万众瞩目中拉开序幕。
主席台上，省里的几位主要领导和国家部委的代表居中而坐，神情振奋。
他们身边的行业专家，看着屏幕上实时滚动的良率数据，不断交头接耳，脸上的惊叹掩饰不住。
98.7%。
这个数字，对于一条技术完全自主的生产线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它就这么发生了。
在临江，这个曾经地图上都不起眼的内陆小城。
“了不起啊！”
一位来自部委的司长低声对身旁的省领导说，“这个年轻人真是个将才！”
省领导笑着点头，目光投向正在走向发言席的林昭远。
今天的林昭远，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
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有产业园的工人，有临江的干部，有被邀请来的企业家。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一个人身上。
林昭远站定在发言台前，环视全场。
林昭远拿起话筒。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朋友们，同志们。”
“今天站在这里，我的心情很复杂。”
“有激动有感慨，但更多的是感谢。”
“感谢省委省政府和国家部委的信任与支持，没有你们的高瞻远瞩就没有临江半导体的今天。”
“感谢以李博士为首的所有科研人员、工程师和建设者们，你们是真正的英雄，是这个时代的功臣。”
“感谢所有选择临江、相信临江的企业家朋友们。”
“最后我要感谢我的同事们，感谢临江的每一位干部群众。”
“是你们用汗水和智慧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临江的篇章才刚刚开始。“
”我相信在姜书记的带领下，临江的明天一定会更加辉煌。”
他微微鞠躬。
“我的汇报，完了。”
短暂的静默后，雷鸣般的掌声，排山倒海而来。
经久不息。
林昭远走下台，没有回到座位，而是直接从侧面离开了主席台区域。
完美的谢幕。
也是一场彻底的告别。
……
一周后。
林昭远的离任审计报告，摆在了省委组织部的案头。
结果堪称完美。
从产业园项目启动资金的每一笔流向，到各个贫困县扶贫款项的拨付，账目清晰，手续合规，找不到任何一丝瑕疵。
所有盯着他的人，都失望了。
这人，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市委书记办公室。
姜若云看着桌上那份审计报告的复印件，久久没有说话。
林昭远正站在巨大的临江市规划图前，指着几个偏远乡镇的位置。
“姜书记，半导体产业园后续的二期、三期规划，李博士他们会跟进，我不担心。”
“我有点放不下的是这几个地方。”
“这几个都是陈县长生前最挂念的贫困县，我们的乡村振兴计划刚刚开了个头，路才修了一半，山里的特产销路也才勉强打开。”
“后续的资金和政策一定要跟上。“
”特别是青川县的那个小学，校舍太旧了，我答应过那里的孩子今年一定让他们搬进新教室。”
继任者是省里从隔壁市调来的副市长，还在路上，工作暂时由姜若云代理。
“这些，我都记下了。”
“你答应孩子的事我来完成。”
“临江有我。”
林昭远转过身，看着她。
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句。
“谢谢。”
“辛苦了。”
他知道，他留下的这个摊子，既是泼天的功劳，也是沉重的担子。
守成，比开创更难。
而她将独自一人，面对所有未知的风雨。
……
离开临江那天，是个阴天。
没有欢送仪式，没有长亭古道，甚至没有一条横幅。
这是林昭远的要求。
市委大院门口，一辆黑色的普通轿车静静地停着。
吴元勤已经把两个简单的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
李伟、张薇、赵磊、常晓雯，马卫国、张剑锋还有市府办的几个核心干部，都来了。
大家都没怎么说话，气氛有些沉闷。
李伟这个不善言辞的工科男，上来给了林昭远一个用力的拥抱。
“林市长常回来看看！”
“好。”
常晓雯她们几个女同志，眼圈已经红了。
“林市长你……多保重。”
“你们也一样，好好干。”
林昭远拍了拍赵磊的肩膀，“姜书记是个好领导，跟着她临江不会差。”
最后，他走向姜若云。
“我走了。”
“嗯。”
林昭远伸出手。
姜若云也伸出手。
两只手，在微凉的空气中，轻轻握在一起。
她只说了一句。
“一路顺风。”
然后，松开。
林昭远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拉开车门，上车。
吴元勤也跟着上了驾驶座。
车子缓缓启动，驶出市委大院，汇入车流。
没有人挥手。
所有人都只是站着，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直到它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许久姜若云才转身，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都回去工作吧。”
……
车子停在滨江市政府门口。
舷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带着海边城市特有的湿咸。
吴元勤回头看了一眼林昭远。
“昭远，到了。”
林昭远刚走下车，一股热浪就扑面而来。
以市委副书记、市长宋昌明为首，市委秘书长高育良紧随其后，后面黑压压站了一排，全是市委常委班子的核心成员。
“林书记！欢迎欢迎！”
“可把您给盼来了！”
宋昌明第一个迎上来，双手紧紧握住林昭远的手。
他快六十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白净，保养得很好，但那双眼睛却格外有神。
林昭远心里咯噔一下。
这阵仗，不对。
太热情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前任书记落马，整个滨海官场地震，人心惶惶。
按理说他这个新来的空降兵，应该受到的是疏远，而不是这种拥戴。
“宋市长客气了。”
“以后要多向您和班子里的同志们学习。”
宋昌明哈哈大笑：“林书记太谦虚了！”
“您可是省里看重的青年才俊，我们都等着您来给我们指明方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