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先生,菜点好了,我们去楼上包房吧。”陆龙的声音传来。
我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就在我们转身准备上楼的瞬间,一个急切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小龙?琳琳?你们怎么也来这儿吃饭?”
我们回头看去。
来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打扮精致,气质华贵,本该是一张容光焕发的脸,此刻却写满了肉眼可见的憔-悴与惊惶。
她的眼底是化了妆也遮不住的浓重黑青,眼神涣散,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恐惧。
陆龙见到她,很是意外:“表姐?你怎么在这里?”
女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陆龙的视线。
“我……过来吃个饭。”她的声音有些发虚。
陆龙一怔,环视了一圈,问道:“一个人?”
她轻轻点头,声音低了下去。
“嗯,一个人。”
“之前我和展鹏经常来这儿,我们就是在这里认识的。”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纪念日。”
她说到这,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
“我们约好了,每年的今天都要来这里吃饭。去年还一起来的,今年……就只剩我一个了。”
话音未落,她便仓皇地低下了头,飞快地抬手抹了一下眼角,像是不愿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
“表姐!”陆龙心头一紧,连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别这样,既然碰上了,今天就跟我们一块儿吧。”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几乎是顺从地跟着我们走进了包厢。
陆龙引着我们落座,才有些歉意地对我解释:“盛先生,这是我表姐,盛莲梅。您不介意多一个人吧?”
我摇了摇头。
“当然不介意。”
饭桌上,我才了解到,这位和我同姓的女人叫盛莲梅,是陆龙姨妈的女儿。
她和丈夫王展鹏白手起家,从一个街边小卖部,硬是打拼出了如今遍布兴州市的连锁超市帝国,身价早已过亿。
本该是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却在八个月前遭遇了晴天霹雳。
王展鹏,在自家的别墅里,人间蒸发了。
警方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搜寻了一个月,却连一丝踪迹都没找到,最后只能无奈地以失踪人口结案。
警察放弃了,盛莲梅没有。
她像是疯了一样,不计代价地寻找着丈夫的下落,哪怕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
包厢里,气氛有些沉闷。
盛莲梅擦了擦泛红的眼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小龙,真对不起,在你朋友面前失态了。”
“表姐,说这叫什么话!”吴胖子立刻咋呼起来,“我跟小龙谁跟谁啊,铁哥们!他的表姐就是我的表姐!谁还没个难受的时候,在我们面前,想哭就哭,想骂就骂,别憋着!”
陆龙感激地看了吴胖子一眼,接话道:“是啊表姐,这位是我大学最好的兄弟,吴迪。这位是盛先生,一位道行极高的阴阳风水大师。”
“阴阳风水师?”
盛莲梅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那双黯淡的眸子终于亮起一丝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她的目光带着审视,从上到下地打量着我。
片刻后,她才幽幽开口:“你……就是小姨电话里说的那位盛先生?”
“我妈跟你说了?”陆龙有些意外。
“嗯。”盛莲梅点头,“小姨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找你给看看。我一直想问你,又怕打扰你们……没想到今天就遇上了。”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藏不住的疑虑:“只是……盛先生您这么年轻,我还以为,至少也得是位年过半百的长者。”
“表姐!”陆龙的脸色瞬间变了,生怕我动怒。
我却只是淡然一笑,主动化解了尴尬:“没关系。干我们这行的,确实胡子白的更让人信服。你表姐会这么想,很正常。”
我的坦然,反而让盛莲梅有些不好意思。
“盛先生,对不起,我不是质疑您的本事。”她急忙解释,“展鹏失踪后,我拜访过太多所谓的大师了,几乎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先生、老太太。您这么年轻,我……我只是有些意外,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那你找的那些人,都怎么说?”我直接切入了正题。
提到这个,盛莲梅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浓浓的疲惫和失望。
“唉……”她长叹一声,摇头道:“这几个月,只要听说哪里有高人,我就去求。看八字的,算卦的,请过阴的,跳大神的……什么法子都试了。”
“可他们给的答案,五花八门。”
“有人说,展鹏已经死了,我们阴阳两隔,缘分已尽。”
“还有人说,展鹏是故意躲着我,他身上有我不知道的秘密,所以不想让我找到。”
她说到这,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自嘲。
“第一种说法,我心痛,但理智告诉我或许是真的。”
“可第二种,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他们根本不懂我和展鹏的感情!我们不只是夫妻,更是从一无所有拼杀出来的战友!他怎么可能故意离开我?我绝不相信!”
她的情绪激动起来,眼中燃烧着一团火焰。
“可是……八个月了。如果他没事,哪怕天大的事,也该有消息了啊。”
火焰熄灭,只剩下灰烬。
“我现在……不求能找到活着的他了。”她的声音轻得像是在梦呓,“我只想找到他的尸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一个大活人,总不能连点骨头渣子都剩不下吧?”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愿望,也没人能帮我实现。渐渐地,我也就……放弃找那些人了。”
她抬起头,目光决绝地看着我。
“但我,从未放弃找展鹏!”
“只要一天没见到他的尸体,我就一天不信他已经死了!”
这股执念,令人动容。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郁结之气,看着她夫妻宫上那道若隐若现的黑线。
我的右手在桌下,拇指在其余四指的指节上飞快地掐动起来。
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了残影,仿佛在弹奏一曲无声的乐章。
包厢里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变得粘稠。
陆龙和吴胖子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