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芃芃只觉得那一瞬间，斯柳的身体剧烈地振了一下，随即归为平静。
她卸下一身的疲惫，缩在斯柳的怀中。不得不承认，屠芃芃重活一世，那沉重的复仇雪恨重担，日夜压在她肩头。
她时常会梦到，容彻用轩辕剑刺穿她的身体，也时常梦到斯柳率领妖兵，偷袭她魔族，最后还逼她早些上路。
后来，等到她一把红莲业火，将容彻和四十万神兵烧死在虚弥幻境之中，她才渐渐淡忘了上一世的那些事。
不可否认，她确实一直都对斯柳难以放下戒备，她曾经很害怕再像上一世那样。那也曾很真诚地对待过那只小梼杌，可是最后换回的却是什么？
直到阿貔告诉她，她死，他亦不能活的时候，屠芃芃才觉得上一世的一切都极有可能是一个阴谋。不光她自己是受害者，斯柳也是受害者。
借刀杀人，斯柳就正巧做了那把刀。
也就是说，斯柳一直暴露在敌人的视野范围之内，说不定何时就会发生上一世的意外。
她突然很急切地想要赶紧将这一切全部告诉斯柳，两人一起防范，总比一人苦苦支撑来得好。
屠芃芃深吸一口气，坐直身体，手轻轻地抚上斯柳的脸颊：“阿梼，我死过一回。”
斯柳一双眉毛拧得紧紧的，屠芃芃今天晚上格外奇怪，很多细微的小动作就和平日里不一样。
以往虽说斯柳知道她的心意，但是她却还是偶尔对她有所防备。不过他也能理解，毕竟屠芃芃是魔尊，他是妖皇，两人立场不同，屠芃芃势必会对他有所保留。
而今日却格外不同，仿佛屠芃芃的一言一行，都是在对斯柳彻底敞开心扉。
他不知道今日屠芃芃经历了些什么，只是这样的她让斯柳有些莫名的心痛。
现在屠芃芃又格外认真地对他讲，自己死过一回。
怎么能不叫他担心。
屠芃芃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我们再虚弥幻境中，淌过圣泉水后对你说的那些话吗？”
斯柳突然心头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但他还是机械地对着屠芃芃点了点头。
屠芃芃一双明眸灿若星辰，眸中充满了坚定：“那都是我上一世经历过的，并不只是幻想而已。”
怕斯柳不相信，屠芃芃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有一日，我去哀牢山给你带了一碗有些辣的肉片吗？我就是那日重新活过来的。”
斯柳久久地看着屠芃芃，沉默着。
他回想起当时屠芃芃确实是，在那日醒来之后，就对他态度发生了变化，不再像往常一样亲密无间了。
当初他还以为是那时屠芃芃只是心情不好，却没想到她经历着那样痛苦的时刻。
见斯柳已然冷着一张脸，沉默不语，屠芃芃继续说道：“你要信我，那时容彻用轩辕刺刺穿了我的胸膛，然后你趁机率领妖族偷袭了行初，最终还是你亲自逼我羽化的。”
“只是阿貔今日告诉我，我若是羽化，你也难存于世，”屠芃芃眼睛泛起了微微的水痕，低声道：“我觉得属实有问题。”
斯柳不说话，只是用力搂住屠芃芃的身子。他并没有不信她的话，只是他想不到上一世把她伤得那么深。
那之前屠芃芃对他那些点到即止的感情，他还曾在心中有过抱怨，现在想来，那也是屠芃芃经历了无数痛苦挣扎之后，对他勇敢的回应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子轻微地颤抖着，一双手臂用力地将屠芃芃锁在胸口，只怕不能将她融入骨血。
难怪在经过圣泉水的时候，他也出现了相同的幻象。他还记得屠芃芃羽化时的满天红云，像鲜血一般殷红。
难怪那次去哀牢山之后，屠芃芃对容彻的态度，是肉眼可见的恶劣，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我不可能与你刀剑相向，绝对不会。”良久，斯柳情绪稍微稳定后，才向屠芃芃解释道。
“我知道的。”屠芃芃头垂在斯柳的怀中，闷声说。
“我不知道你现在信不信我，”斯柳顿了顿，继续给屠芃芃讲：“可是只要我是清醒的，我就真的不会对你如何，我们已经认识了十万年，你对我如何我很清楚。”
屠芃芃想起了他们两人在与帝江对决，轻轻说：“阿梼，我信你。”
他都肯拿命换他，还有什么不可信的呢。
“现下最为重要的，就是要弄清楚庆瑶神女到底是死是活，”斯柳依旧紧紧抱住屠芃芃，冷冷地说：“还有就是，我也想知道你上一世的我，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中了什么邪，才想着要做一个亏本买卖，为神族做嫁衣。
中了什么邪，才会想着要与自己喜欢的人，同归于尽。
“根据上古洪荒史的记载，神女是被神族战神带走了，”屠芃芃看了一眼斯柳，继续道：“至于你嘛，是在上次渡劫之后就不见了。”
说道渡劫，屠芃芃皱了皱鼻子，悻悻道：“上一世，我可是帮你整整受了四十八道天雷地火，你这白眼狼，居然还好意思背叛我！”
听屠芃芃现在能这般说话，就知道她已经没方才那般伤心了。斯柳笑了笑，扳过屠芃芃的身子，让她正对着自己：“所以说，这一世我渡劫的时候，你不止一脚把我踢开，还给自己围了一圈结界。”
其实斯柳并没有生气，但是屠芃芃就是觉得背脊一凉，莫名心虚：“那，那当时我是情急之下，情急之下。”
斯柳往屠芃芃腰窝上一压，两人身子紧紧地贴在一起。斯柳笑道：“原来魔尊一着急就会给自己布下个护身结界啊。”
屠芃芃尴尬地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地说：“就算给自己下了护身结界又如何？最后看你那半死不活的怂样，我不一样还是帮你挡了二十多道天雷地火吗。”
斯柳面前，屠芃芃神采奕奕，一张杏唇不停开合着，向他表示自己当时的功劳。斯柳眯起长眸，身子微微向前，轻轻地啄了屠芃芃的嘴唇一口。
顿时，屠芃芃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