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柳放下碗筷，拿着一条白色的小方巾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再为自己的茶杯斟满了茶水，那动作要多雅致就有多雅致。
“大哥，”屠芃芃眼仁向上，露出大片眼白，苦口婆心地说：“你现在这副尊容，你这样擦嘴，喝茶有什么意义呢？”
说完，屠芃芃用手指了指斯柳肚子上的那一坨肥肉，摇了摇头。
斯柳一双手摸了摸肚子，茫然地问：“这有问题吗？”
“自然是了，”屠芃芃点点头，凑近斯柳：“本尊听左左提过，男子就是要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才好看。”
斯柳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显然她所述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与他目前的样子毫无瓜葛。
忽然就发现，这句话的重点并非他的身材，顿时眸色暗了暗：“以后不准再听左左讲这些。”
“她讲哪些了？”屠芃芃手撑着脑袋，回忆着：“她说的时候你不就在旁边玩泥巴吗？”
“是吗？”斯柳把玩着桌上的茶杯，仔细地回忆。
在他的所有记忆中，好像在丹穴山的数万年里，他每天都是玩泥巴，抓小鱼，爬树，扑蝴蝶，后来长大些了，屠芃芃便骑着他到处去捉凶兽，日日都一身狼藉，然后每日深夜屠芃芃就会把他抱到后山的温泉里，一起沐浴。
一起沐浴？斯柳的脑海中陡然闯进了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头悬一轮清月，烟岚雾渺中，是屠芃芃半露在外的奶白色香肩，蝴蝶般舒展的锁骨。
她将他搂在胸前，皱着眉，一脸嫌弃。
搂在胸前。斯柳怔住，想起了某些他经常在深夜反复想起的罪恶旖旎。
屠芃芃的手越过桌子，一下拍在斯柳的脑门上：“你在想什么！”
胆子真大，和魔尊说话，居然还走神。
斯柳回过神，虽说眼前的屠芃芃如今是一粗狂的男子模样，但是他依然格外不自在。
第一次，像是做了坏事般，躲开了屠芃芃的目光：“没想什么。”
他依然还是平淡凉薄的语气，屠芃芃自然没有看出任何异样，也自然没发现，斯柳桌下的衣衫，已被他捏得皱皱巴巴。
他握起茶杯，深深地喝了两口，才平复下内心热血翻涌。
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言，屠芃芃看着楼下的人流如织，斯柳细细品着上好的碧螺春。
突然，街道上人头攒动，传来细碎的炒杂。
屠芃芃从窗口探出身子，远远地看着一个身穿桃红色衣裙的女子死命地从城门口，向街道中间跑。
七八个壮汉在女子身后紧追不舍，嘴里还不停地叫嚷着，要女子赶紧停下。
当女子将要跑近，屠芃芃一眼便看出这女子就是刚来幻境时碰到的那女子，身后的男子比上回的人要多，但其中不乏有几个熟悉的面孔。
屠芃芃上半身伸在窗外，从街道上看便觉十分惹眼，那女子一眼就认出了屠芃芃，脸上鼻涕眼泪乱作一团，眼中闪着一道精光，像是看见了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脆生生地在街道上向屠芃芃跪下：“大哥，求求您，救救我吧！”
屠芃芃缩回身子，气恼自己为什么偏要探出头看热闹。这下被人家指名点姓地求救命，不帮也不行了。
她看了看丝毫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饮着茶的斯柳：“现在怎么办啊？”
斯柳抬起眼，表情清清淡淡，一副事不关己：“那女子，求的是你，又不是我。”
说完，他垂下眼，继续品着茶，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毫不相干。
眼看几个凶悍的壮汉将要追上来，女子在下面哭喊着：“大哥，救命啊，救命啊。”
楼下跪着的女子哀求着，叫得凄惨。屠芃芃暗自叹了口气，能怎么办呢，谁让她武艺高强。
她从二楼窗户跃下，站到女子身前，刚好与跑来的这队追赶她的人马狭路相对，四面，里三层外三层，全是围观群众。
领头的脸上只有一只眼睛露在外面，另一只眼睛被他用布包裹着，他一脸横肉，气势汹汹地对着屠芃芃：“识相的，就给大爷我滚开！”
屠芃芃轻蔑地弯了弯嘴角，对着“一只眼”身后的一个男子说：“我们又见面了。”
那男子本已不记得自己挨过屠芃芃的揍，微微停顿了一瞬，脸色一变，想起了上次被屠芃芃狂揍的经历。
向后腿了两步，脸上尽是苦笑：“壮士又，又见面了？”
屠芃芃站着没动，什么也没说，甚至一个表情都没有，都浑身散发着一股狠厉。让身前的七八个壮汉，皆是难以出手，为之一怔。
她是魔尊，有些东西无需附加，带着浑然天成的气势。
眼见自己这一伙人的气势渐渐弱下来，“一只耳”急忙站出来：“怕他个屁！兄弟们都给我上，打赢了大爷我奖励银子。”
也许是今天他们人数较多，或是被“一只耳”的金钱鼓励，竟七八个人一同上前将屠芃芃团团围住。
屠芃芃眯了眯双眼，眼眸中射出两道危险的光。
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觉得这群围着她的壮汉，还有跪坐在地上哭泣的女子都格外奇怪，但是具体那里有问题，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低下头，瞥了眼跪坐在自己身边哭得凄凄怆怆的女子：“你去那边站着。”
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空地。
女子不从，哭喊着：“大哥，我就在您身边，哪儿也不去。我怕我一走了，他们就会把我卖到青楼，呜呜呜……”
屠芃芃不解，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青楼有什么不好，有吃有喝曲子听！”
地上的女子听她这么一说，哭得更加悲怆，梨花带雨。
屠芃芃可不会怜香惜玉，她平生最最讨厌的便是女子的哭喊与唠叨，脸上尽是不耐，厉声道：“你别吵了，是没长腿走不动吗？”
回应屠芃芃的依然是阵阵哭泣。
她只得深深吸了几口气，在心里暗自叫了声真倒霉。
“一只眼”不管不顾地招呼着他的兄弟们：“还愣着干嘛，都给我上，打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