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柳看出竹林阵法，步履渐缓，垂眼问：“上次取帝女桑之花，也是这样的阵法？”
屠芃芃微微点点头，她是个记仇之人，一想到上次给她下毒，她就浑身凝成一股寒气，握着剑柄的手微微用力。
旁边，斯柳发出一声轻笑：“屠芃芃，你开什么玩笑？”
他脸上带着彻底的不可思议，声音微微提高：“你能走出八卦阵？”他像是听到了一生一世最好笑的笑话。
屠芃芃不明就里，茫然地问道：“有问题吗？”
斯柳脚步未停，慢慢向前走着：“本殿下在你身边十万年，从未见你读过一卷兵书？”
是了，屠芃芃眯了眯脸，上一世，她的确是在神魔大战前两月恶补了阵法，所以斯柳当然不知道她会阵法。
“本尊天赋异禀！”她扬了扬下巴，满脸都是那股子天命强者的傲气：“本尊就带你出去试试。”
“行吧。”斯柳垂着眼，看看自己的脚尖。
屠芃芃从来不看阵法，从来不习兵书。那十万个日日夜夜，她最喜欢的便是带着他到处蹭吃蹭喝。
她原先也是不喜欢与人打架的，只是四海八荒的人都笑魔族魔尊不学无术，一无是处，她便到处找人打架，坐实了她不学无术、一无是处的虚名。打着打着，最后倒成了四海八荒一等一的高手。
她有个很大的书房，里面藏书数万卷，不管是神功秘籍还是上古秘史，或是兵书阵法，应有尽有。魔王行初在她年少时，总是劝她好好读书，别平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书房。可她却说：上古神祗有个书房才叫牌面，形式大于含义。
屠芃芃的寝宫前，有棵琅玕树。她总抱着还是梼杌原型的他一起靠在树下的美人榻上，然后幼稚地丢给他一卷兵书或阵法，语重心长地叮嘱他：“阿梼好好学习，你是本尊的坐骑，以后得带着本尊出阵法。”
当时他耷拉着耳朵，嘴里嚼着松子，却也是真的好好看着眼前的书卷。
琅玕树五千年开一次花结一次果，他与她一起看过二十次花开，吃过二十次琅玕果。
斯柳想着那些细碎的往事，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屠芃芃胸有成竹，对着身边的斯柳：“你别看这八卦阵威风凛凛，其实华而不实，毫无足忌。只要从正东的生门杀入，继而在转向西南方向的休门，在迅速地杀回到北门，由开门杀入，八卦阵便破了。”
斯柳顿住脚步，侧头看了屠芃芃脸上认真的表情，点点头。
说罢，两人抽出长剑，挽起凛冽的剑花，一同从正东的生门杀入。
刚一杀入生门，阵中草木山石迅速地交错位移，一瞬间，八卦阵所有阵门全部关闭。
无数的青色光影向两人袭来。
两人跃入空中，用长剑拼命抵挡着四面飞奔而来的光影。
斯柳扫了眼阵法，轻声对屠芃芃说：“阵法变了，八卦阵变成了两仪太极阵。”
屠芃芃瞪大双眼，看着变换的阵法：“只有两仪生八卦，”不可思议就望了望斯柳，“怎么还有八卦生两仪？”
斯柳手腕一抖，手中的长剑震动着：“屠芃芃，你不是要带着我走吗？”
说完，他执剑挑落身旁一根竹枝上的竹叶，“呛”的一声，竹叶像是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向着青色光影的深处直直飞去。
只听见剑风嘶吼，斯柳和屠芃芃两人手中剑光如练，在空中翻飞飘逸。半空中的道道青色光影被两人悉数斩落，原是一根根银针。
青色光影消失，两人立在地面，竹林深处竹枝摇曳，衬得天地间格外寂寥。
屠芃芃心头一凉，眯着眼扫视着四周，希望能找到些许破绽。
斯柳望见她略微苍白的脸，低低叹了口气：“跟着我走吧。”
屠芃芃默默观察着斯柳的剑招，她自己的剑法从来只讲究杀伤力，往往直击要害。她最看不起的，便是神族那些擅使长剑的人，剑招耍得天花乱坠，看着眼花缭乱，却是空架子。
斯柳却不同，他剑招比神族这些更加精妙绝伦，孤影长虹，却又充斥着阴厉，剑招出手之快，令她不可思议。
屠芃芃不禁一喜：“你这剑法哪里学的，教教本尊。”
“你书房里学的。”斯柳淡淡道。
只见鸦青色的剑光像是一片片乌云，笼罩着竹林，向竹林深处漫卷而去，乌云之中不时有闪电如鞭。
电光火石间，又是一道道青色光影向两人围来。刀光剑影中，只见屠芃芃面色愈发凝重，斯柳却是面无表情，连呼吸都不曾改变。
屠芃芃面部肌肉突突抽动了一下，她一直觉得自己剑术是一等一的好，今日见斯柳这般，倒是生出些许相形见绌。
斯柳面寒如水，执剑径直冲向阵中阵眼，简单又粗暴。
两人多年默契，屠芃芃知他用意，跟在斯柳身后，抬起手中长剑，为他挡去袭来的青色光影。
不一会儿，两人便已杀至阵眼旁。
一瘦削的女子正负剑亭亭立在阵眼中间，她一身青白，长裙逶迤。一张脸楚楚可怜，精致动人，眼神隐隐含着流光。
她抬眼看了看屠芃芃，又看了看斯柳，捂住嘴唇笑了起来：“哈哈哈，两无名小卒竟进了我这阵法。”
那笑声虽是含着女儿家的柔情似水，却让屠芃芃觉得分外阴森。
这是个危险的女子。
屠芃芃右手抬剑至胸口，扬着下巴：“何人？”
那女子自顾自地笑个不停，最后笑得一双眼睛泛起红色：“我谁也不是，我在这里等了好多年了，不想是你们这两个蠢货。”
“放肆！”屠芃芃怒目圆瞪。
斯柳往屠芃芃身前动了一步，将她挡在身后，他看看对面女子的脚底，格外防备。
屠芃芃怔了怔，一直都是她站在最前面，身后是魔族苍生，所以她从未退却过半步。
眼前听这女子的语气，似乎是个难以对抗的高手，斯柳居然毅然决然地将他挡在身后。
她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斯柳的颜，虽不是他本来的面目，但也同样刚毅。